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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使兵士装配机械武器,寻嫣与醉欢将谋逆计划的许多机密都毫无保留地交托我手。我要背叛她们,易如反掌。
难道我要将这些都呈给鬼姬的赵嘉云,由着她们继续祸乱这千疮百孔的江山?
我又去蜀中寻找鬼姬,浮戮门的院落里,只见到一盏花雕残酒,再无他物。看来我不做出选择,鬼姬不会来见我。又带着缇骑在苗疆全境搜寻解药,虽说我明知定寻不得。
因为毒籍上的断肠蛊术,师娘只教了鬼姬一人。彼时我嫌无,不肯通习。而今想来,当真是给自己断了后路。
你仿佛并不怕死。知晓自己中毒的噩耗后,照旧坐在碧纱橱里缝制婴孩穿的水红肚兜,俨然一个期待孩子降生的平静父亲。
见我前来,你柔声道:“这是男孩儿的衣裳,那是女孩儿的。”
随后从桌案上取来两只云母梅花漆盒,分别盛放男女的衣裳。
你轻轻弄断莺黄的蚕丝线:“若是女孩儿,让她做个纯臣,不许在江湖上打打杀杀;若是男孩儿,给他多添嫁妆,不许妻家欺负了他。”
我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快步走到你身前,拢住你的后颈,将你抱在怀中。
我冷声道:“我不会舍弃你的。待我取了断肠蛊的解药,便给嫡姐自杀谢罪。是我对不住她。”
你缠绵地抚上我眉眼,以指尖为我画眉。我的唇上不曾有鲜艳的胭脂,唯有深浅不一的咬痕。指尖缠绵缱绻,抚摸半晌,忽然响亮地打我一个耳光。
打得乌髻松散、银钗委地。
你朗声道:“你若是变回从前那副模样,我死也不跟你。”
我将银钗拾起来,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待我死后,你跟了她罢。”
这一席话放在从前,打死我都说不出来。说出来之后,我都想再抽自己一耳光。
你如坠冰窟般伏在案上,漆盒倾倒,男孩儿女孩儿的衣裳散落遍地。你哀求般握住我的金菱合欢妆花琵琶袖:“不!寻筝!别不要我!寻筝求你别不要我!”
正在我左右为难之际,你也开始威胁我。你说我若敢背叛天下,你便敢带着孩子去阴曹地府替我谢罪。
我登时反剪你双手,推上拔步床,冷声道:“你若敢死,我就敢继续当长帝姬的鹰犬,替她为祸万民!”
一滴一滴清泪落在流苏枕畔,你仿佛趟入回忆中,眉目宛约凝望着我:“你我第一次云雨,我就险些被你逼死,你忘了吗?戚寻筝,你要再逼死我一次?”
入墨含泪扑进来抱住我的高跟皮靴:“郎君的肚子这么大了,您再说重话,郎君恐要动胎气了!求您别说了!”
我气得一脚将他踹出去:“滚!”
你的眼眸温柔而坚定,正如林中白鹤:“你敢为鹰犬,我便为亡魂。”
你为了不使我为难,替我做出了抉择。下一刻,我的心难以抑制疼起来,绵延不绝。
我约嫡姐城郊跑马那一日,微有小雨,山色空溟。林间草木皆被雨露润成烟碧之色,时不时有白鹿饮溪。寻嫣还是那副模样,端华的眸光里盛着天下万民,不像我,我的眼里只盛着你。
两匹马争先恐后,跑得飞快。嫡姐身上的烟紫披风也随风昂扬,她听了鬼姬的威胁,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与我道:“如此盛春美景,林间匆匆跑马,岂不辜负?”
我冷声道:“别说那些没用的,还盛春美景?我现在真想跟这个世界同归于尽!”
“但你没有。”
嫡姐淡然勒马,停在一支杏花下,“你也不会。你已经做出了艰难地抉择。世人皆是如此,一旦心怀牵挂,便不容易再次入魔。”
我望着鹅黄的杏花蕊,摇头道:“这不是我抉择的,这是鹤之的抉择。”
嫡姐折下一枝春杏,字字慈悲:“鹤之虽是男子,却从不贪生畏死,可叹可敬。”
戚香鲤已死,眼前的嫡姐便是人间唯一与我血脉相连之人,当年的事她无过错,我便不会恨她,甚至真心把她当做亲人。我恨得咬牙切齿道:“为什么是我?!凭什么是我?!凭什么我永远过得这么难?我究竟何处得罪了苍天!我戚寻筝就不配活得心安理得吗?!为什么要我选择?我怎么选都是错的!怎么选都有刀子在剜我的心!怎么选都是这样!”
恨到极致,我无法纾解,便握紧了锋利的金错刀,鲜血汇成一线。
“你说得对,这是道难题。你怎么选都是错的。”
嫡姐缓缓启唇,她只有二十余岁,却禀有尘埃落定的悲悯,“当年我在选择要不要谋反时,反于不反,也怎么选都是错的。反,是不忠于君;不反,是不忠于民。寻筝,世上大多数事皆是如此。”
我冷冷将寻嫣的挥开:“你个不忠不敬的叛臣反贼,不用你来给我讲道理。”
寻嫣也不在意,信手将一朵犹带雨露的杏花簪在我间:“姐姐这是在给你讲人生道理。”
我:“……”
你锁骨上的檀红花纹又蜿蜒了几寸,把我的眼刺得生疼。
窗外的花枝沙沙摇曳,香影洒落在画屏上,像是皮影戏一般。你倚在长榻里沉思,忽然道:“等我过身,你不可续弦。”
我一言不,如雕塑伫立一侧。你思忖许久,又释然了:“你这姑娘奇怪得很,只对我有兴,对旁的公子没兴。嗯,你不会续弦的。”
为让你起死回生,我给各地的江湖旧友写了书信,四处求断肠草的花瓣。然而那些书信皆如石沉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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