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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声音轻缓,听在耳中如私语一般。她微微一怔,心想,这人可不像传说中权倾朝野的瑞王。又不知道他与自己搭话是什么意思,所以只是微一点头。
“昨日听吴昭慎提起过你,你和她形容的很像。”
他随口说,擦她的肩走了过去,她将头抬起来的时候,他却又回头看她。
两个人于是堪堪打了个照面。
他温润如玉。
她娇美如花。
她站在这假山的紫藤花下,春日艳阳迷离,她在艳丽的紫色花朵下,仿如散出炽烈光华,容光流转。
他清秀俊美,即使是穿着这么浓艳的朱红色衣服,容颜也不会显得失色,笑容里有藏不住的清气。这是长久在书本中浸润沉淀出的气质,周身有如蒙着烟气般。
盛颜不觉将皇帝和他一比,在心里暗自思忖,也是一时瑜亮。
一个内敛卓尔,一个出尘风华。
她忙将脸转过去,盯着崖上那朵花,心里还是有点慌乱。
他于是笑了一笑,回身走过来,抓住崖边一株粗大的紫藤,试了试假山上的落脚处,爬了上去。
盛颜站在下面看他采到花,慢慢爬下来,却不料脚一踩空,几乎摔下来,她一时情急,伸手去扶住了他的腰。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小声说:“没事。”
她才醒悟过来,迅收了手退开,一张脸红得无处可藏。
他把手中的花递给她,盛颜看那红色花朵躺在他的手中,放着淡淡的微光,她凝视着他的手,却不敢伸手去拿。
整片假山上都是紫藤,她全身被笼在藤花的茵茵紫意中,他看着她,只觉身边仿佛骤然微凉生起,拂面清风。
他微笑着,居然将她的手拉过,轻轻把花放在她的掌心中。
她脸一红,将身子往后缩了一下,握着花就匆匆走到前面去了,再也不敢回头看他。
来到凌波亭,叩见过太后,报了自己名字。太后本有点兴,着意多看了她几眼,待看到她不合身的衣服时,微微有点不悦,示意她起来后,回头问宫女:“怎么皇上还没有来?”
“皇上走到一半,突然没了兴致,就甩了我们走掉了。”
那宫女忙说。
太后不置可否,她早就知道皇帝的性子,不喜欢与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便放下茶盏说:“我们自己去赏花,皇上政事忙碌,比不得我们。”
回头看见盛颜的手握得紧紧的,随口问:“你手里握的是什么东西?”
盛颜低头一看,那朵花还紧紧握在自己的掌心中,她手指节都因为握得太紧而泛白了。她慢慢把手摊开,现花已经挤成了一团,汁水全染到了衣服上,红色染在淡绿色上,分外显目。
她慌忙丢了花朵,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太后知道她父亲已经去世,家境并不好,现在看她这副惊慌样子,心里嫌恶,想,总不是大家闺秀的气派,便开口说:“你赶快去换了衣服吧。”
盛颜匆忙告别,离了凌波亭,走上来时小径,周围依旧是啼鸟声声,花开无数。
但她心里知道今日在太后面前失败之极,眼泪不觉就落了下来。
离了御花园,盛颜一个人回去。停停走走间才现,原来宫里极其空旷,高大的屋宇间,即使只是一丝微风流过,也是凌厉割人。一切殿宇都是高大而逼仄的,威严得没有容身之处。她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空荡荡地回响着。
一股森森的冷气,围绕在她周身。
她闷声不响擦了眼泪,仰头看高天迥回,压在自己头上。这么大的皇宫,他九岁就没有了母亲,在里面该有多冷清啊。
想到他,不觉就镇定下来,安慰着自己,第一次见面,太后也应该知道自己会慌乱,以后日久,自然会知道自己本性。
前方隐隐传来一阵笛声,吹的是一曲《临江仙》,隔得远了,一种似有若无的缠绵,尤其动人。
她站住脚听了一会儿,那笛声悠远绵长,如春日和煦,让她觉得心里舒畅许多。这宫里路径她并不熟悉,只能倚在墙上静静听着。突然笛声一下拔高,似乎是吹破了笛膜,兀得哑了下来,
她出神好久,转身正要离去,却看见前面陡然出现一个人影,立时吓了一大跳,仓促后退一步,几乎摔倒。
那人忙拉住她手腕,问:“怎么,吓着你了?”
她抬头看见朱红衣,夔龙纹。原来是给她摘了那朵花的人。她心中觉得是他害自己惹太后不高兴,当下把自己手一甩,丢开他的手掌,想,这个人好无礼。
他却脾气极好,只挥挥手中的笛子,笑道:“笛膜突然破了,就知道有人在偷听。”
“我只听说偷听旁人弹琴会断琴弦,还没听说偷听人家吹笛会破了笛膜的。”
她低声说,“自己技艺不精,变调转换时气息岔了,还来说别人?”
“这么说,你也会吹笛?”
他笑问,声音温厚,神态平和,与他的笛声仿佛。
笛子,出身也算书香的母亲曾经教过她。在这样辛苦的生活里,让她们寻出一些开心的事情来。她点了一点头,旁边的内侍忙捧了一管笛子给她。
那笛子是绝好的,清空匀称。她伸手取过,一近口,那人便知道她吹的是临江仙。
笛音清朗,咽咽隐隐,合着花园中黄鹂的滴沥溜圆,直如珠玉泻地。
被她的笛声一引,他也取过一支笛子和上,她气息较弱,声音缠绵婉转,而他声音浑厚悠长,两股笛声在乱云间应和,直吹得满庭风来,日光动摇。叶间花上,一时连风声都立足驻步,万籁失了声音。那两缕清音,直如纠缠的云气,相互拔高缠绕,响遏青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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