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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职……卑职愚昧。愧对皇上,愧对朋友。唯有一死以谢。只求六王爷为国着想,为百姓着想,救救左大人。他真的是冤枉的。他出身寒苦,有今天的一切很不容易。他为人虽然严肃些,但待人诚挚,不会徇私,也不曾枉法。他经年在沙场奔波,身上满是伤痕,可算功勋累累。他是忠臣,不是谋逆的罪人啊。请六王爷救救他,六王爷,裴陵在这里恳求您……”
裴陵说着说着,又要跪下。
“好了,别说了,我先去面见皇上。你先回府。把伤口处理一下,别让我救出左三知后,你却死掉,他再来个撞鼎。你们这些人性子太烈,过刚易折啊。”
六王爷周慈政不让裴陵跪下,他拽住裴陵的胳膊,吩咐旁边的几个太监护送裴陵出宫门,自己则快步走向皇上的御书房。
裴陵边走边回头,他不知道六王爷有没有把握。他看得出六王爷虽然在笑,但眉宇间也是不肯定的样子。他不知道六王爷是不是只为了安慰自己才那样说,如果救得出还好,可万一救不出呢?想到这里,裴陵不愿意再走,他停下脚步想等着六王爷出来。几个太监看裴陵执拗,连忙劝说,好不容易把裴陵劝出了宫门,但裴陵却不肯再走了。那几人也只好陪着裴陵等待,希望六王爷能带来好消息,免得这位裴大人再次血溅宫门。
裴陵苦苦等待,六王爷周慈政心里也着急得很。他刚才跟裴陵那番话完全是想先阻止裴陵寻死,毕竟他没料到孝皇会把裴陵逼到这个份上,因为孝皇从前是很赏识裴陵的。
“二哥,你再不手下留情就真出人命了。”
六王爷越想越烦闷,他进了御书房,也顾不上让人通禀,大着嗓门就冲批改奏折的孝皇过去,跟很多年前两人年幼时一样叫着孝皇“二哥”
。
“你很多年没这么叫过我了。”
孝皇停下手中的笔,冲自己这个唯一的同母弟弟微笑。他站起身来,挥手让旁边的太监给六王爷周慈政一张椅子,但周慈政看也不看,一脚踢飞了那椅子,走到他身边,眯起眼睛瞪着他…
“气什么?裴陵的事情?拦下来没有?他还真寻死啊!看来他跟左三知的关系还真不一般,我探得的情报果然没错。”
孝皇拉过六王爷的手,看着那袖口的血,笑了笑。
“我也派人打探了。他们关系是很好,但左三知谋反的事情还真就没有。都是定边王那老家伙信口雌黄。他这次反你没成功,便琢磨着毁你的一员大将。
我还查了,那个赵尚书很不是东西,他跟左三知有愁。所以他也是借刀杀人。”
周慈政走到书案旁,指指上面的奏折道:“二哥,难道你真要听那小人之言?”
“慈政,你今天还像我那个弟弟。自从我继位后,你就小心翼翼,怕我像是对付其他几个兄弟那样对付你,可你知道,我们和他们不同。从小我们就是最亲近的,这个世间,你、我、母后,是最亲近的。我很高兴你今天终于恢复了从前的脾气。”
孝皇拍拍六王爷的肩膀,挥了挥手,斥退了周围的太监。
“二哥,我今天不是跟你说那些……皇上,请告诉臣,这事情您要怎么处置?”
周慈政咬咬牙,把称呼又改了回去。
“呵呵,你看到这两摞奏折了没有?”
孝皇指了指书案旁的两摞奏折,其中一摞高高的,另一摞很少。
“都什么?”
周慈政平复了下心情,问孝皇道。
“这摞,是上奏折要求严惩定边王的,其中包括严惩左三知、严惩刘时英、严惩裴陵等人的,说他们结党营私。其中,有提出自己观点的,但大多数是人云亦云。”
孝皇指完那高高的一摞,又指着少的一摞道:“这摞,都是为左三知他们求情的,说他不会谋反。里面甚至还有很多激烈的言论,但可见这些人是毫无私心,全是从大局出发,当然……裴陵那张例外。”
“二皇兄,你早这么明白,我何苦从王府一路奔来,累得要死要活,还差点被裴陵给吓死。那家伙竟然要死谏!他可不是贪图名声的人,可他竟然要死谏……昨天我在家里,结果听管家说李振中和裴陵要见我。我便躲了起来,让别人去见他们,结果从裴陵那里接到了封信。我此前已经找人察访了此事,看过那封信,更确定左三知完全无辜。”
六王爷翻翻那些折子,对其中的一些嗤之以鼻。
“你早就调查了?你是怕我处理错误,招来骂名?”
孝皇笑笑,“还得说是自家兄弟,裴陵他虽然冠冕堂皇地说为了我好,可他心里想得却不是那回事……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你知道刘时英一直在边关,威望挺高,所以很多人都觊觎他的位置和势力。我不过是借左三知的事情来敲山震虎,给他一些警告,免得他做出什么让我失望的事情。至于左三知,他立得功劳太大,如果我一直升迁他,也很容易把他抬到过高的位置,这样,他即使自己开始没有娇纵之心,日后也难免滋生。这次借机压制他一下,也好让他更加谨慎一些,我提携他起来也放心。”
“二哥,你这样做是走险棋。你知道刘时英无家无口,如果你把裴陵、左三知逼死了,你当心他挥师南下归京,为他们报仇。”
六王爷说到这里顿了顿,转转眼珠子道:“你当初把那个讨厌他的家伙弄边关去是不是就用来防他的?”
“当然。我坐在这里,需要考虑、顾及的很多。但是刘时英不会反叛我的。他给我来的奏折上语气很谦恭,也没有像裴陵那样长篇大论,但很含蓄地解除了我的顾虑。我想他知道我这么做的大部分意图是立威而已……刘时英要比这两个人聪明多了。”
孝皇嗤笑,看了看那些参奏左三知的奏章,“而且我让裴陵出去跪在鼎前后也怕他死谏,所以才派人把你叫来。你看,你来的不是正好。这样,反正裴陵现在对你满怀期待,我再送个人情给你,让他对你感激涕零。我写个诏书,你等下就去大理寺接手这个案子,把左三知弄出来,免得他被大理寺那些人弄死,我当年管过大理寺,知道那里面的黑暗门道。将来,我可还要靠着他给我带兵打仗呢。”
“二哥,你……”
你太狠毒了。
六王爷及时咽回了后半句话。他看着孝皇奋笔疾书地草拟诏书,觉得自己的心都是白担的。想想刚才裴陵脸上绝望的模样,他真不知道裴陵看到左三知平安无事会不会欣喜若狂。不过……
不过裴陵刚才某句话很有意思,值得琢磨。六王爷摸了摸下巴,想起了裴陵刚才说:左三知经年在沙场奔波,身上满是伤痕。
身上满是伤痕……身上……满是……哈哈。
“你笑什么?”
孝皇写到一半,听到六王爷傻乎乎地乐了起来,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二哥,你快点写诏书吧。哈哈。”
尾声
从京城到边关。绵延的官道修得整齐。
一队兵士顶着烈日往前走着,他们交头接耳地聊着,还不时回头,看向队伍最后骑在两匹马上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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