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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辚辚声复又响起,白念心气逐渐趋于平和,困倦之意忽然席卷,卷翘的羽睫扑扇了几下,倚着车壁睡了过去。
醒时,外头的阳光有些刺眼,白念捂了捂眼,从指缝处瞧外边的状况。
车夫敲了敲车壁:“小姐,这儿有处酒楼,该用午膳了。”
白念“嗯”
了一声,找了处阴凉的位置坐下。才坐下,她便抬眸环视匆忙的行客。
阿寻同她是前后脚出门的,起先阿寻紧跟在她身后,白念瞧着心烦,索性放下小帘打算小憩。
这一打盹,再醒时却不见阿寻身影。
白念心里仍有些牵挂,这人有段时间未见,没见着面时倒也觉得没甚么,偏碰面后,心里的委屈、愤懑、记挂登时一涌而上,像煮沸的热水,咕噜咕噜冒个不停。
她简单了要了几样清淡的菜式,店小二上菜极快,几人默不作声地用完,又接着赶余下的路。
到应郓城外时,月色浓郁。
应郓同绥阳不同,绥阳风雨调和、富贵繁华,是祥瑞之地。可应郓风沙漫天,燋金流石,入眼之地,黄褐色一片,压抑地教人喘不过气来。
苍老破败的城门重重地立泥土地上,像是迟暮老人,独剩几分寥寥无几的朝气。
白念赶在城门关阖前入了应郓,天色已晚,她并未急匆匆地拜访苏穆,几人在近处的一家客栈落脚,打算等到翌日清晨,再去街上买些拜访的礼品。
这几日应郓并不安分,先前因严格的城防已然惹这地百姓不快,前段时间又在边境处现居民的尸身,照当地百姓所说,这些惨死之人,大多死于官兵之手。
一刀切的政令,官府的不作为,引起不少民愤。
白念在街上走上,总能听见不少言论,有些是怒斥官兵的,亦有描述惨死之人可怖之状的。整座城,戾气十足,内讧四起。
流音听着哆嗦着搓了搓小臂:“小姐,我们还是快些去寻苏大人,我总觉着应郓这地并不安生,长久呆下去难免提心吊胆。”
白念觉得她的话在理。
应郓物资短缺,开铺营生的铺子屈指可数。白念大致逛了一圈,挑了家还算像样的铺子,备了几份薄礼,转而去寻苏穆的住处。
一路上,她时常听人提起一人的姓名。回回提及这二字,白念的面上便会划过一丝惊慌。
“祁小侯爷,也到了应郓?”
去应郓有一条必经之路,她这一路上除了碰着一群身形魁梧之人外,也就碰上了阿寻。
白念没疑心阿寻的身份,只以为那祁小侯爷,隐身于客栈一众身形魁梧的人当中。
思及此,白念抿了抿嘴,不由地加快脚下步子。
苏穆的府邸并不宽敞,屋门上甚至还有剥落的朱漆,白念叩响门环,出来探头的是一个年纪较轻的门房。
“姑娘有事?”
白念点头,说起白家同苏家的关系,门房也并未为难她。
“只是苏大人去小侯爷那儿回禀军务,没有一二个时辰可能回不来,还得劳烦姑娘这在儿休憩片刻。”
白念点头,面上带笑,是她有求于人,莫说等上一二个时辰,便是等上几日也是无妨的。
苏家一切从简,府内没多少伺候人的侍婢,就连这位年轻的门房,也是苏穆瞧他可怜,才将他留在府里谋了份差事。
所幸这个门房也没干晾着她,替白念斟了一盏热茶后,站在一侧问道:“姑娘头一回来应郓吧。”
“是头一回来。”
若不是白家陡生变故,阿爹又出了事,她倒是没想过,自己会出这么远的门。
“姑娘莫怕,应郓这地虽不比绥阳,平日里也还算是安定。这几日的混乱,主要是民愤使然。不过这些事想必都快消停了。”
白念眨了眨眼,心里满是疑惑。
她来苏府前,听当地百姓提及,应郓戒严,出入繁琐,给当地百姓带来诸多不便。自这政令下达后的大半月时间,百姓吵得吵,闹得闹,有官兵为维持秩序,失手打死一贩卖瓜果的老农。自那以后,失手的官兵虽被革职打入牢狱,可百姓却是闹得更凶了。
有这前车之鉴,边境出现几具男尸时,百姓皆将此等恶劣行径归咎于官府作为。
“可是查出背后真正的凶手了?”
门房摇了摇头:“尚未。但是此回,小侯爷回来了。”
白念端茶的手一顿,险些晃出茶水。
又是小侯爷。
她在永宁时偶尔听别人提起几句,在绥阳也是如此。偏在应郓,她才来这儿短短一日,沿途就听了好几回‘祁荀’的名头。
西梁关于祁荀的传闻褒贬不一,但来了应郓后,所有关于祁荀不好的言论,凭空消失,这她还是头一回听到尽是夸赞的话。
由此可知,能将应郓一地的百姓心悦诚服地夸赞,这位身份矜贵的小侯爷,兴许当真有些本事。
门房的话外之意,白念听得清楚。有祁荀坐镇应郓,百姓高悬的一颗心自然可以放下。
这原是句能宽慰的人的话,可她一想起金妈妈狠毒的脸,以及那句‘既是祁小侯爷买了你’,白念就面色燎白,不寒而栗。
“小侯爷有这么厉害吗?”
门房沉吟半晌,不知如何回答。
倒不是答不出,只是祁荀有诸多令人钦佩的事迹,他不知该从哪件开始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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