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太后娘娘洗白进行时
登录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1节(第2页)

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行至刻着束腰浮雕蟠龙的须弥座经幢,秦淮挥手遣退了仆从,独自穿过成排的罗汉松,绕过大雄宝殿,往寺庙深处走去。

秦淮停在了在一处偏殿前,殿内的四方铜鎏金大龛前正跪着个人。

那人一身双十绫花的石青色襕衫,头戴玉冠,脊背挺直,身影颀长瘦削,正闭着眼,手里转着一串凤眼菩提子念珠。

秦淮走上前,兀自在那人身旁的蒲团上跪下来。

那人闻声睁开眼,微侧过头,不期然便瞧见秦淮那身缂丝龙衮外罩着的素齐衰。他手里的念珠顿了顿,便又阖了眼。

秦淮也不恼他不敬,兀自微仰着头,透过檀香袅袅的神龛看那佛像。许是天色太暗,那结跏趺坐着的释迦牟尼佛与幼时记忆里金光熠熠的模样相去甚远。

说起来,这座佛堂真真是大起大落。

本是大安国寺的正殿,恢宏气派,香客络绎。可父皇登基后大肆扩建佛寺道观,大安国寺建起了一座新的大雄宝殿,这正殿就成了偏殿,渐渐地废弃掉了。

后来父皇驾崩,宣政殿上垂挂起一面碧玺珠子串成的珠帘,珠帘后,是母亲端庄的身姿和凉薄的眸光。母亲是垂帘太后,尚且年幼的他成了流言中的傀儡皇帝。

母亲似是极偏爱这废弃的偏殿,甫一执政便令人将之重新修缮。正殿偏殿一前一后成对立之势,便把新修的偏殿称作后殿。待修好了,她却只领着他去了一次,什么也没做,不焚香也不拜佛,只静静地看。那次过后,她便再未踏足过这儿了。

再后来,这座佛堂便又渐渐地荒了。直至如今——

秦淮思及此,垂眸睨了眼身侧入定之人。

月光映亮了那人的半张侧脸,鬓若刀裁,棱角分明。玉似的耳垂上蜿蜒着一条不长不短的疤,平添了几分凌厉。

秦淮看着那条疤,眯了眯眼。如今母亲死了,这佛堂又被这人惦记起来,重又捯饬出了个样子。

母亲其实是不信佛的,不光不信,还不敬。她说,那劳什子的佛祖惯只会作壁上观。

她曾在佛前虔诚叩拜,苦苦起誓,只求徐宝林能多存息三年。可徐宝林还是死了,死在了汩汩蜿蜒的血泊里,只留下个猫儿一般哭着的他。

宫人们都说他是决计活不下去的,那么小的一团儿,不比巴掌大多少,呼吸微弱几不可闻。他被奶娘小心翼翼地洗净了抱去见他的父皇,动作轻得好似捧着个浆糊粘成的碎瓷器。

谁想嘉元帝只瞥了他一眼,皱着眉摆了摆手。弹指间便给他判了死刑。

裹着他的绸缎襁褓被奶娘攥出了褶子。

圣人这是什么意思?满朝的文武百官都不能把圣心琢磨得透彻,她一个目不识丁的妇人能明白什么?

奶娘低下头盯着他那透着不正常潮红的脸颊,心里头思绪万千。扔不得,养不得,更不能让他在自己的手里死掉。纵是弃子,也好歹都是天家的血脉。

只还未待她思索出处理他的法子,有人猛地窜出来接过了这个烫手山芋。

暗沉漆黑的夜色里,奶娘借着稀薄的月光瞧清了来人。是虞昭容。

她穿着一身银丝月色裙,挽着一段泥银披帛,梳着堕马髻,斜簪了根云雀纹银步摇,薄薄的银箔垂挂在如墨染的鬓边,一举一动间晃出一个个婉转缠绵的弧圈。

虽说发髻微乱,披帛的一小截都拖在了地上,却依旧端的是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容。

只这美人是那在水一方的美人,任尔寤寐思服也可望而不可即。

奶娘目送着那抹素色的影子消融在夜色里,暗自心惊。这位若是肯对圣人多上几分心,还有宫里其他的夫人娘子什么事儿?

似是从那个月色迷蒙的夜晚起,宫中礼佛避世多日的虞昭容就不再是释迦牟尼的信徒了。她所信的,只有自己。

悄无声息地,她逐渐从一支香远益清而不可亵玩的清莲,蜕变成一朵恣意盛放的带刺蔷薇。大抵连她自己都认不清,这到底是涅槃还是沉沦。

后来,白蔷薇刺尖舔血的日子过久了,便又幻化成妖冶绝伦的赤蔷薇。

而他秦淮,终日偎依在柔软芳香的花瓣里,看着她踩着无数人的尸体将他高高托起,直至那九龙盘旋着的金銮座。

是了,无论是清莲还是蔷薇,都从未想过要去做那国色天香的牡丹。她要的是临界于其上,任何人都无法再强迫她做不遂心的事。

待一切喧嚣静止,所有硝烟落幕,她想做回那濯清涟而不妖的莲,却发现那双纤纤素手已染上了洗不净的血污。

莲出淤泥而不染。可那些肮脏的算计与血腥的厮杀从来都不是能拭净的淤泥,早已根植于她的肌理,溶进了她的骨血。

她索性彻彻底底地做着血蔷薇,披荆斩棘,遇神杀神,遇佛弑佛,给尚且年幼的他撕扯开一条敞亮平坦的帝王路。

她说,倘若如来佛祖、观音菩萨真的有眼,就该把她这个恶事做尽了的人给收了去。

这世上大抵是没有什么现世报的。她活着的时候万万人之上,死了依旧风光无限。倘若有,就应在他的身上罢。纵是恶贯满盈,她也终究是他的母亲。

***

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