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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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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眼,一周过去。裴河宴在法界的工作交接全部完成,只等着《大慈恩寺》的壁画完工,就能彻底结束优昙法界的工作,回到梵音寺。被温水炖煮的了了最近因壁画工期接近尾声,无暇顾及其他,至今没发现自己是裴河宴锅里的青蛙。甚至,因他不计前嫌提供便利,她还很是感激。至于她焦头烂额的原因,还得从壁画原画说起。《大慈恩寺》的原画风吹雨打数载,即使有画廊挡雨,但长期暴露在外的颜料在时间与外部因素的作用下仍会与当时有很大的差别。了了在调色上,总是拿捏不好色彩的饱和度。壁画的颜色并不如传统油画或现代画那样种类繁多,力求色彩绚丽或写实逼真。她在脚手架上苦恼到眉头都打结时,终于能理解少年时的裴河宴是如何被填补色折磨到气不顺的。自己创作壁画时,即便这个颜色不能用或不协调,都可以另寻别的色彩替换,反正总是有办法解决的。可修复和替补,就不能全然按照自己的心意来了。眼看着下班时间已经到了,了了没下脚手架,她让了拙先走,自己留下来再待一会。壁画最后的补色工作了拙已经帮不上忙了,今天了了调不出颜色,他几乎跟着闲了一整天。听到可以下班,他如蒙大赦,先去停车场告诉小师叔一声。裴河宴交接工作的这几日,早已经没有具体事务了。按理说,他都不用亲自再来法界的办公区,但最近他仍是每天一早就准时出现,兢兢业业得令法界的工作风气都难得清肃了一回。不过他也不是整天都在,上午待上个把小时便不见了踪影。等到下班时间,又会准时出现。要不是他自己就是领导,这工作作风,高低得被唾弃一番。也就只有了拙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小师叔压根不是热爱工作,沉迷雕塑,他是为了接送了了,才顺带着来上上班打打卡的。搁平常?打电话都未必能联系得上他。——裴河宴坐在车内,翻佛雕艺术协会每季度都会发刊的报纸杂志打发时间。入会十多年,他杂志一次也没看过。还是最近闲到必须找点事做,才从办公室的角落里把历年的杂志都翻了出来,再按时间倒序一本一本地往回看。倒不是他自视甚高,不屑翻看,单纯是早年一忙起来就没什么时间。今年,他难得停了下来。一是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花费心思,从俗家弟子彻底还俗,他需要做的事还有很多。除了了了,置办家业,规划未来,这些都是亟需解决的。二是,他的未来带了些看不清猜不明的迷惘,他虽然没有犹豫过他做下的决定,可人生匆匆三十年,一朝改了信仰,谨慎踏出下一步也是人之常情。他正好,借此机会休养生息,停下看看。了拙把话带到后,识趣地先行一步。小师兄没下班,他就没指望小师叔能想着送他回小院。了拙走后,裴河宴也没了心思看书,他把杂志合上,望着出口良久,起身下车。——下班时间,壁画展厅内,只剩下了了。她没在调配颜色,而是捧着下巴静静地看着壁画发呆。听见脚步声,她回头看了一眼。可能是心情实在太差,她连装都懒得装,打了声招呼就回过头,继续搅动她的笔刷。她脚边的洗笔筒,浸泡了太多颜料,早已混成了蓝黑色的废水。裴河宴收回视线,看向她身后的壁画。壁画已经基本成型,梵音寺的门脸和山头,用墨青色的勾线寥寥几笔,就如写意山河,跃然纸上。《大慈恩寺》的主角并非佛陀,讲的也不是渡人成佛的佛教故事。它比四方塔的讲经图少了些佛性,多了岁月与历史感,像是时光长河中不经意铺开的一册画卷,画满了故事。他走近两步,去看画中的拂宴。隔着漫长的时空,和千年前的据点在这个时间线上遥遥相视的感觉还挺玄妙。了了原本还等着裴河宴说些什么,可他来了也不出声,光是赏画。让她准备好用来反击的棉花全都堵在了自己的心口,一点没派上用场。她语气闷闷的:“你怎么没走?我怕你等久了,还让了拙先跟你回去。()”

≈ap;ldo;他可以自己回去,走不丢。5()_[()]5『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了了想说她也走不丢,从优昙回小院的路她现在闭着眼都能摸回去。可话到了嘴边,她又不想说了。她知道,裴河宴等的只有她。她蹲坐在脚手架上,双手抱膝,仰头看着壁画,看上去无助极了:“我有问过,《大慈恩寺》为什么不选择用激光复刻的这个问题吗?机器的误差比人手工要少很多,颜色也能靠参数调配得大差不离。等展馆出展壁画时,内环境的灯光会让这幅壁画看上去更完美无暇。”

“你这是受挫了,就想一把推翻?”

裴河宴看着壁画,没看她:“智能是可以复刻,可壁画的传承意义是智能无法模拟的。为什么很多古法工艺逐渐失传?一是因为有了更经济实用的替代品,二是第一个原因导致了传承的人不再被需要。”

了了没作声。裴河宴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不少手工艺技术,类似佛雕、木雕、玉雕都有了机雕代替品,但市场上复杂的、精致的、有创造力的作品仍是需要人手工去完成。如果几百年以后,市场上全是如出一辙的流水线艺术品,即便它们完美或接近完美,可全都是这些,你还会觉得它们值得欣赏吗?”

这还是表面最浅层的道理,往深了想,何为传承?人类智慧的发展就是在生活中一点一滴磨砺出来的,也许科技发展,智能升级,会取代甚至淘汰掉一批效率低或极小众的手工艺者。但人类文明的沧海中,真的就不需要保留传统智慧的火种吗?

道理了了都知道,只不过人在沮丧时,思考能力会()跟随情绪降级。()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像个蘑菇一样,生长在阴暗地,吸收着腐枝和朽叶,从头到脚都烂透了。?北倾提醒您《春日相见》节完整章节』()“较劲解决不了你的颜色问题,先下班吧。”

裴河宴伸出手,想先把她哄下来:“时间还早,想吃什么现在都还来得及。”

他话落,就见了了看着他的眼神带了些审思。他心中暗暗咯噔了一声,后知后觉到火候似乎稍过了一些,他面色不改,低声补充道:“我有个色本,没准能给你一些启发。”

了了没立刻接话,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以往都是她仰望裴河宴,这个视角下,他似乎也没那么高不可攀了。她垂眸看了眼他伸出的手,她的掌心沾了颜料,颜料干了以后拉扯着皮肤有淡淡的紧绷感。她抽回一直抱膝的手,伸了过去。但在即将握住他时,她停了下来,食指和中指像奔跑的小人似的,在他掌心接连点了数下:“你最近是不是对我太好了点?”

她指尖微凉,像裴河宴下雨时踩过的水溏,平静的水面一被她晃漾起来,瞬间波澜不止。他的视线从与她对视的目光中抽离,落在她的指间,他看着她的手指轻轻跳跃,似点非点的从他掌心掠过。就在她想收回手时,他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她。他的掌心滚烫,像一把燃烧不息的火,将她瞬间扼住。了了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可刚一用力,裴河宴便攥得更紧。他抬眸,那双眼和他回来那晚隔着橱窗凝视着她时一样,充满了掠夺和深不见底的幽邃。了了的心猛地一跳,彻底失序。“别挑衅我,了了。”

他压着声,似乎是克制,又似乎是警告。她还没来得及分辨清,展厅的大门忽地被推开,楼峋站在门口,正准备往里走。她瞬间的惊慌和无措,一丝不落地全烙进了裴河宴的目光里。他若无其事地松开手,淡声道:“我在停车场等你,收拾好了就出来。”

了了的气焰被他压制得连一缕火星都冒不起来,她甚至忘了反驳,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乖乖点了头。裴河宴这才轻掸了一下衬衣,抬步离开。他与楼峋擦肩而过时,微微侧目。两人短暂的对视后,裴河宴敛下眼眸,遮盖住眼底的深意。在与楼峋互相颔首,算作示意后,裴河宴径直离开,没再回头。楼峋站在原地,看着裴河宴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这才转过身看着了了:“你俩怎么回事?”

话一出口,他也察觉了自己的异样,他说话的语气有点冲,明明是想询问可听着却像是在质问她一般。他扯了扯唇角,用一个笑来模糊掉他的异常:“还不下班,这么敬业?”

了了没在意,她甚至没发现楼峋有哪里不对劲。她把画笔收拾好,从脚手架上下来,边整理工具箱边回答:“正准备走。”

说话间,她还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重回岛最近雨水充沛,像进入了雨季,不是在下雨,就是在准备下雨的路上。她对岛上一周前堵车的壮景印象深刻,为避免等会堵在路上,她得抓紧回去了。“今晚一起吃饭?”

楼峋问。“今晚不行。”

了了想起晚上还要回去看色卡,拒绝道:“晚上还有点工作,改天吧。”

虽然楼峋问出口时就没抱什么希望,可真被了了拒绝了还是有点失落:“你好歹假装考虑一下吧,我在你心里的地位就这么不重要吗?”

他语气揶揄,听着就是玩笑话。了了笑了笑,也觉得自己似乎有点过分:“你什么时候开展?”

楼峋:“后天。”

她连忙补救道:“那我后天请你吃饭,庆祝你办展顺利。”

“庆祝?”

楼峋挑了挑眉,双手环胸,侧倚着墙问:“那喝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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