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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些个史册竟然版本不一,其他的似乎没有多大不同,唯一的不同便是在记载南朝太子去向以及为何被送出宫来抚养各有各的说辞,比如这个叫做木延寿的史官在《南朝通史》中记载的是太子出生时身体孱弱,不足周岁早殇。而张震的却在《归田札记》中记载太子乃是随一位得道高人前去云游,每一本都有各自的一个的说辞,这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待月长生殿(中)
待我再次睁开眼时,眼前不再是那熟悉的八角亭,而是浅色的纱帐,我躺在一张花梨木的雕花大床上,淡淡的龙涎香香气在这明明暖意融融却透着清冷的屋子里飘散着。奇怪,我不是在看南朝的史册吗,怎么又到这来了?坐起身来,更让我震惊的事来了,此时的我身上哪里还有那粗布麻衣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上身着流彩飞花蹙金翚翟袆衣,不过腰上的束腰玉带似乎勒的紧了些,以至于我觉得呼吸起来有点不舒服。
注意到这件寝殿中有一面很大的穿衣镜,我赶紧从床上爬起来,鞋袜也顾不得穿便跑到了镜前,果然,脸上摸上去的那些绿的黄灌木汁液都被洗去,恢复了本来的绝色面貌。我有些担心的上下摸索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妥,不是我自恋,只要一想起那楚燕飞毫不介意的隔着一面薄纱就能办事,我实在是不能放心,万一他是个大淫贼,又或者他临时见色起意,呃,总之还是确定了的好。
我这里摸索着,两个小丫头绕过屏风,从外厅走了进来,见我光着脚丫子都吓的跪在了地上求我穿上鞋。要不是这两个小丫头的服侍在提醒着我身在南朝,我还以为回了大祈长乐宫了呢。
“小姐还是穿上鞋子吧,要是着凉的话王爷会打死奴婢的。”
其中一个胆小点的甚至开始抽泣起来。
我无法,只得回到床边任由她们帮我着鞋袜,和身上衣服同色的翘头小蛮靴上缀着几颗小铃铛,原来这南朝女子的鞋子也是要缀铃铛的。一切收拾妥帖了,两个小丫头弓腰倒退着退到了屏风外。我赶紧又上下摸了摸了自己,确定确实无碍之后我便也绕过屏风向外走去。寝殿四角都镶嵌着很大颗的夜明珠,因为已经是深夜了,夜明珠都散发着柔和的光,将整个寝殿内外都照的光明起来。
隔着珠帘隐约能看到外厅矮几前坐着一个人,手中握着一卷竹简正在认真的看着,许是我撩开珠帘的声音惊动了他,在听到声音后楚燕飞便转首看向我,见我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楚燕飞笑了笑说道:“传闻长乐公主不止才情惊人,容貌更是艳冠天下,如今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我没有出声,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是何意图的男子,缓缓吁出口气,楚燕飞接着说道:“到这边来坐吧,我想你应该有问题要问我的不是吗?”
又沉默着与楚燕飞对视了一阵子,我才迈开脚步,伴着阵阵悦耳的银铃声我走到了楚燕飞对面,慢慢撩了下衣袍我跪坐在了并不在陌生的蒲团上。楚燕飞伸手自绣花壶套中拿出茶盏,将我面前的盖碗注满碧绿的茶汤,看那茶汤冒出的袅袅热气,起码有九十度以上,南朝的茶文化比之北方更加的历史悠久。
“想不想听听有关他的事?”
重新将茶盏放回壶套中,楚燕飞抬首看向我。
我拿起盖碗饮了一口,果然是入口带着茶叶特有的清香,微微的苦却不涩,入喉之后便是阵阵甘甜。饮下那口茶我才答道:“你若是肯讲我便姑且听一听,你若是不讲,我也不会追问。”
“哦?这是为何?难道你不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吗?”
楚燕飞放下盖碗,带着丝疑惑的看着我。
我把玩着盖碗浅笑道:“因为不需要,我虽好奇,却不会故意的去探究他有怎样的过去,我在乎的是他的现在以及未来,即便你现在告诉我他曾倚门卖笑也丝毫无损他在我心中的形象。”
楚燕飞没有说话,而是直直的望进我眼底,似乎在研判着我这话的真假,我无惧的回视着那满是探究的视线。好一会儿,楚燕飞移开视线,将手中的竹简递到我手上:“所谓史册不过是按照皇家意思去编纂的,大多是做不得数的,你且看看最贴近事实的这卷手札吧。”
我满是疑惑的接过那卷竹简,篆体字我人不太全,却也能识得七七八八,记载也并不多,只有几十字,却足以把一切交待的很清楚。我紧紧的抓住竹简,指甲都跟着泛白,终于,我觉得我若是不爆发的话就会爆炸,我狠狠的将那竹简掷到了地上,怒声问道:“虎毒尚且不食子,难不成这南帝竟比虎还毒三分?”
“你和他是同年同月同日的生辰,我还记得他出生那一年,临安百年不曾下过的雪似乎全集中在了那一天,漫天的雪差点将整个临安埋没。那一年临安百姓冻死无数,冻伤的就更别说了,可是,我还记得刚出生时的他不哭,还带着微微的笑,却漂亮的不像话,我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孩子,无论是男自还是女子。”
楚燕飞丝毫没将我的质问听进耳中,眯着眼似乎回到了多年前。
“他不会喜欢你用漂亮这两个字形容他的。”
此刻我们在谈论着同一人。
楚燕飞笑了笑,接着道:“出生不足十日便被封为太子,多少都是会被人非议的,帝王家的争斗从来不是由得自身决定的。那是他刚满百日,尚未抓阄,有人引荐一位方士来了宫中,据说这位方士很会为人看相,众多兄弟姐妹都看过,轮到最为年幼的他时,那方士却突然大呼天降灾祸,竟然说他是煞星出世,你说可笑不可笑?”
煞星出世?似乎也有人将这一招用到我身上过,我端起盖碗惊觉茶已凉透。楚燕飞将盖碗中剩余的差点倒掉,从新拿出茶盏帮我倒满接着说道:“本来我父皇也是不信的,只是那方士的说的煞有其事,再加上他出生时那场大雪确实死了不少人,父皇也就将信将疑了。那方士说,煞星出世必将祸乱天下,危及我父皇的皇位。凡是帝王,只要涉及到和皇位有关的事便是宁可错杀一百,绝不放过一个,即便那是他自己的亲生骨肉。”
我将手捏的紧紧的,彼时的他还不足周岁,却被冠以这么大一定帽子,童年想必过的很是凄惨。楚燕飞饮了一口茶,似乎在心底压抑着什么,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父皇本想赐死他的,却在南宫皇后的据理力争下,以及父皇对南宫家势力的忌惮,是以他便被送到了宫外,这里便是他曾住了五年的地方。他自小就很懂事,从不给任何人添麻烦,只是,他虽然每天都会对着我笑,我却怎么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我这个做兄长的从小便说要保护他,却从未真正做到过,父皇曾多次派人下毒想要将他毒死,这些我都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那时我还好奇,为何小小年纪的他却如此热衷于研究毒药之类的东西。后来我才明白,他只是为了保命,为了不死,为了活下去。”
原来竟是这样的,他之所以什么都会,什么都精通是因为他知道,任何他所不知道的都有可能成为致命的。想起他总是那样云淡风轻的笑着,似乎世间没有任何能使他为之烦恼之事,我和他相处这么多年,却终是不懂他的,不懂他的痛,也不懂他是不是快乐。
“后来呢?”
“后来的事便是父皇再也无法忍受他所表现出来的聪明睿智,甚至说不足五岁的他便已经会运用权谋,他对所有人都一样,没有什么亲近不亲近之分,我甚至怀疑他是没有感情的。所以在云德大师云游至此时,他便毫无留恋的随大师离开了这里。对于他的离开我不知是该庆幸他远离了这里的争斗与厮杀,还是难过他身为皇家子嗣,却要从此流落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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