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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吴氏道:&1dquo;你看着办,大房的容姐有什么,英姐也不能少了,免得人家看轻我们。”
屋子里的丫头、婆子见大吴氏和卢氏高兴,在一旁跟着起哄,裁衣裳、打饰、装点书房&he11ip;&he11ip;讨论着讨论着,忽然说起傅容和苏桐的亲事。
&1dquo;庚帖已经换了。”
傅四老爷喝口茶,缓缓道,&1dquo;不过容姐和苏桐年纪不大,这事暂时只有咱们家里人晓得。前几天傅三老爷带着苏桐去县礼房报名,找了五个秀才为他作保。这是他头一次下场考试,若能顺利通过四场县考,就能继续参加府试,府试也通过的话,最后的院试基本没什么问题。陈老太太说等苏桐考取功名,就对外宣布亲事。”
虽然知道以傅月的条件,难以和傅媛或者傅容竞争,但卢氏心底还是存了一点希望。苏桐是傅三老爷养大的,和傅媛青梅竹马,人人都看得出来傅媛喜欢苏桐,但最后他们俩的亲事不是还是告吹了么?卢氏盼着陈老太太和傅媛的娘一样嫌弃苏桐贫苦,没想到这一次事情定得这么快,刚传出风声,两家已经把婚期都定了。
她脸上难掩失望之色,又怕让下人看出来落人话柄,遂强笑着道:&1dquo;这可是一桩好姻缘!”
到底还是不甘心的,干巴巴赞了一句后,她从傅月的攒盒里抓起一把瓜子,借口回房办事,告退回去。赶走房里的丫头,一个人躺在窗下嗑瓜子,一颗接一颗咬得嘎吱响,把满腔失望和愤恨都撒在瓜子皮上。
拜傅云章当老师以后,家里再没有人敢当面非议傅云英读书上学的事。婆子、丫头们一开始背地里拿这事当笑话议论,好巧不巧被傅四老爷撞着几次。傅四老爷大雷霆,罚工钱的罚工钱,卖的卖,一时之间下人们噤若寒蝉,干脆连五小姐几个字也不提了。
傅云英耳根清净了不少。
傅云章果然是傅家的金凤凰,虽然他甚少在族中女眷长辈们面前奉承,但女眷们个个把他视作傅家的宝贝疙瘩,几乎为他马是瞻。
傅云英成了傅云章的学生,当夜大吴氏、卢氏、傅三婶就纷纷给她送来各种礼物。大吴氏这次很大方,银簪子、银镯子之类小娘子最喜欢的饰送了一整套,卢氏送的是江南那边时兴的衣料,傅三婶囊中羞涩,送了几样她自己亲手做的针线。
连整日闭门不出、完全没有存在感的小吴氏也做了几双鞋子送她。
韩氏清点各房的礼物,一一收好,惊喜道:&1dquo;原来拜个老师就能让你奶奶消气,我这些天白担心了。”
傅云英坐在油灯前背书,听了母亲的话,笑而不语。
女眷们忽然改变态度,不是因为她,而是为了示好傅云章,又或者是想讨好傅四老爷。说到底,这个世道,一切标准都是男人定下来的,女人必须依照他们定下的准则行事。
愤恨无济于事,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不可能打破规则。那么就努力适应规则,利用规则,直到有一天,能彻底摆脱规则。
甚至于,凌驾于规则之上。
翌日傅云英准时起来。窗外鸟鸣啾啾,天已经亮了,晨光熹微,天边泛白,草叶上露水未干,芳岁拎着水壶从灶房一路走到院子里,裙角湿了一大片。
她洗漱吃饭,吃的是五味肉粥,一盘油盐炒茼蒿叶子,一盘虾仁炒苋菜,一碗亮汪汪的油蒸茄子,一小碟桂花腐乳。
还有一碗现蒸的汽水肉。这是傅四老爷特意交代的,她每天早上必须喝小一盅汽水肉。汽水肉现蒸现吃,质嫩柔滑,营养丰富,最适合老人和幼儿吃,大吴氏就常吃这个。
她挨过饿,吃饭不需要别人劝哄,和韩氏对坐着吃完肉粥和汽水肉,走到院子里漫步消食,然后默诵早起读过的那一段书,等韩氏收拾好,母女俩一起去正院。
大吴氏年纪大,觉少,歪在榻上和丫鬟说话,里间床帐是掩着的,傅桂还没起。看到傅云英,大吴氏来了点精神,一迭声问丫鬟敷儿,&1dquo;什么光景了?”
敷儿答道:&1dquo;还早呢,辰时刚过。”
大吴氏催促傅云英,&1dquo;早点回去准备好,别误了时辰,二少爷事情多,肯抽出半个时辰教导你,是你的福分。你机灵点,别使小性子。”
傅云英听祖母絮絮叨叨交待了一大堆,淡淡应一声,告辞出来。路过梢间的时候,迎面刚好碰到指挥丫头洒扫庭院的卢氏,又被拉着叮嘱了一大堆,直到傅四老爷在里屋喊卢氏过去帮他找一件春罗衣裳,她才脱身。
丫鬟芳岁和朱炎跟着她一起去大房,亏得她现在年纪小,行动不必忌讳什么,如果她再大几岁,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每天带着丫头出门。虽然这一条街住的全是傅家本家亲戚,但小娘子到十三岁左右就不便出门走动。
她收拾好文具匣,随即想到这文具匣是傅云章送的,带过去好像有点太刻意的感觉,而且只带纸,用不着把文具匣都搬去。想了想,打芳岁去找傅云启借他的招文袋一用。
傅云启端着粥碗哼哼唧唧不肯借,&1dquo;读书的东西,怎么能随便借人呢?”
芳岁回房原话学给傅云英听。
傅云英嘴角轻扯。
韩氏怕她脾气,忙道:&1dquo;算了,先拿竹丝攒盒顶一顶。招文袋不就是一个装纸的袋子吗?娘今天给你做一个,你明天就能用上的。”
傅云英没说什么,拾掇好随身要带的东西,出了院子,那头却有人来接。
是昨天见过的小厮莲壳,袖手站在照壁后面等她,天生一张讨喜的笑脸,&1dquo;五小姐早。”
傅云英向他道好,眼神淡扫,芳岁会意,从攒盒里抓了一大把云片糕、牛皮糖塞到莲壳手里。
莲壳谢了又谢。
傅云章身边的人取名很随便,莲壳、莲叶、莲花,寓意&1dquo;连中三元”,兆头是好的,但是这名字未免太俗气,尤其和他本人的气质一对比,更显粗陋。
这是傅云章身上的矛盾之处,他给人的感觉本应该是一个云淡风轻、然物外的雅士,黄州县人口中的傅二相公正是如此,温文尔雅,天资聪颖。
但真正接触到傅云章以后,傅云英现他似乎和传说中的不一样。
比如他的书房&he11ip;&he11ip;实在太乱了。
昨天还可能是意外,今天明知道她要来抄书,傅云章还是没有收拾书房,书架上仍然凌乱不堪,书本纸扎册子画轴胡乱堆叠在一起,墙角横七竖八躺着一大叠散开的绢帛,颜料洒了一地,简直触目惊心。
傅云英对着眼前杂乱的书桌了会儿呆,再扭头看几眼坐在房廊檐下凝望院中山石、一派儒雅气度的傅云章,嘴角轻轻抽动了几下&he11ip;&he11ip;果然,人不可貌相。
她没让芳岁和朱炎进书房,以免这两个小丫头见到崇拜的二少爷真面目后大失所望。其实她完全是多虑,丫头们看到二少爷的书房一团乱,心疼还来不及,绝对不会因此就对二少爷失望。
&1dquo;二哥,这卷画轴放在哪儿合适?”
她放下装文具的攒盒,卷起袖子,小心翼翼逡巡一周,指指书桌上堆成小山包的画轴,问道。其他翻开的书本她不敢碰,怕弄乱了傅云章做的标记,唯有画轴可以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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