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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恰也没睡,听了又反复叮嘱贾琏:“日后义气一些,兄弟间互相扶持才好。”
贾琏连连答应着是,略等了等才退了出去,回到自己船舱中,打了个哈欠,这才展开贾政的信看,见信上贾政提出三条:一,王夫人的陪房周瑞等人任凭贾琏处置;二,背着贾赦给贾琏六万银子;三,贾宝玉依着齿序,改成为宝三爷。
贾琏提了,用短短时日在名师指点下便颇为遒劲的字迹,一一将这三条批改了,叫人送给贾政。
贾政接到信,赶紧趴在床上叫人拿了灯来看,只见贾琏在信上写着“周瑞等人罪恶滔天,原本便该由侄子处置;六万银子买圣人所赐之官,可见二老爷心不诚;宝玉便称二爷便是,左右一墙之隔就是两家,与侄子并无妨碍。”
这原是贾政绞尽脑汁后所能想出来的,今见贾琏竟然逐条反驳了来,立时气得呼吸粗重,仿佛被千斤的巨石压在心头,连着几日闭门不出,却见昔日但凡出京,一路上总有无数亲朋前来拜见,如今竟然一个也无——便是有,也是来见贾琏的。
转眼到了十一月下旬,眼看离着京城近了,待见派去京城打听的人来回说朝堂上已经有些迂腐的老臣要将他的官一并给了贾琏以作嘉奖,心知不能再拖延了,煎熬了一夜,不多时就听闻岸上金鸡报晓、雀鸟叽喳,出了舱门,便见几个小幺儿嬉笑着拿着点心丢在水面,引着水中鱼儿唼喋;远处挨着水边的石矶上,寒风凛冽中,几个女子早起浣纱,又有牧童骑着黄牛悠然远处。
贾政眉头紧皱,靠着船舷,忽地一拳砸在栏杆上,心道贾珠才高八斗,若是他考试……只是,他做不得官了,贾珠何时才能熬出头?满腔郁气无处开解,听得对面船上一声“四哥”
,转头就见贾琏穿着一身水蓝箭袖出了船舱。
贾琏一声五弟后,几家船上66续续传出大哥、二哥、三弟等呼唤声,听着好不热闹,引着水边的浣纱女羞涩又好奇地看过来。
待船动了,贾珍打着哈欠出来,以眼神询问贾政那三条贾琏答应了没有,见贾政摇头,也不敢替他去劝说贾琏,只觉贾琏如今是眼界高了,瞧不上他这老大哥了,未免再被卷进去得了没,只叫了自己的两个清俊小厮在舱中与他说笑逗。
贾政苦思冥想了七八日,眼见一路上听闻消息的贾家亲戚赶来拜会贾琏被贾琏推辞不见后也不肯再来见他,不免又伤感了几分,竟好似一夜白头般,待眼瞅着快进了京都,才踉跄着去贾琏舱中豁出去问贾琏:“琏哥儿到底要什么,直说了吧。”
“二老爷对分家怎么看?”
贾琏略问了人,原来那些祖产、祭田等不能分,如此,分的就是荣国府一房公中账了。
贾政踌躇道:“两家原本就算分家了的。”
“分得不够彻底。二老爷再请族长开祠堂,老太太在,不好叫二老爷一家搬出去,那东边花园子就归了二老爷。但二老爷该自觉一些,大义凛然地不要荣国府公中钱财的一分一文,日后儿女聘礼、嫁妆,与我们荣国府再无干系。”
贾政头脑一昏,若不是坐在椅子中,几乎仰倒过去,“琏哥儿,这么着,我们如何度日……”
“依着族里的规矩,祭田、祖产这些不能分的,这里头的产出以后自然还会分给二老爷,至于其他的,二老爷回家后高风亮节地推辞不要了吧。”
贾琏颇为悲天悯人地叹道:“原想拿着求情的折子来跟二老爷换这个的,但想想二老爷那也没什么我用得上的,就这么着吧。”
贾政两眼昏,几乎看不清贾琏的模样,浑身哆嗦起来,难怪他瞧不上那六万银子,竟然是……
“进京之后,侄子就进宫谢恩,二老爷千万不要以为侄子这进宫一次,就会将谢恩、求情、拒不受官三件事都办了,为了多见圣人一面,侄子也会分三次去。是以,下船之前,二老爷最好写下字据,给我个答复。”
“欺人太甚!”
贾政愤怒地一拍桌子,随后唯恐惊动了贾赦,又自己后悔起来,只得寻了贾珍来商议。
那贾珍忙劝贾政道:“老爷仔细想想,咱们这样的人家虽做官容易,但买的那些到底只是外头瞧着好看,哪里比得上圣人赏赐的?如今是入部学习做个主事,没两年就会升上去,日后前程远大的很。若叫珠大兄弟熬灯油一样慢慢煎熬,怕得要熬上十几年呢……况且,爵、官都叫琏哥儿得去了,他能容得珠大兄弟出人头地?便是不分家,公中也不过是给些嫁妆、聘礼、月钱,这些能值个什么?况且老太太见了,心疼珠大兄弟兄妹,能不拿了梯己补贴二老爷?老太太的梯己,据我说定比公中的还多。公中钱财再多,二老爷也仔细想想以你如今的情形,若连官都没了,还能护着公中钱财吗?还不是每月被人拿着几十两银子打了?先忍下一时之辱,待珠大兄弟出息了,二老爷再重提分家不公一事,岂不就能翻了案?左右侄子这族长还能做个几十年呢,侄子定会替二老爷做主。”
一席话说得贾政连连点头,当即忍痛叫贾珍写下字据,他签了字,按了手模,悄悄地交给贾琏,又叫贾琏也签字画押,听贾琏说了一句“他从宫里出来后,祠堂若不开,这字据就作废”
,便又在房中跺脚暗叫贾琏无耻。
腊月初一,天还大黑着,贾赦、贾珍、贾政便同去帮贾琏穿官袍,细细叮嘱他面圣时一言一行该如何才不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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