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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小美由试衣间出来，在镜前左顾右盼，&ldo;家姐，好不好看？&rdo;美若拿起一件小外套，在小美身前比划，&ldo;颜色很搭配，好看。&rdo;詹小美喜笑颜开：&ldo;我再去试另一件。&rdo;她连走路也是蹦蹦跳跳的。七姑开怀，&ldo;这样一家人一起，多好。&rdo;美若坐她旁边，低头道：&ldo;是啊，兜兜转转，回到原点。&rdo;&ldo;莫理人眼光，自己开心最重要。&rdo;七姑安慰她，&ldo;小美小姐也很开心呢，这半年笑容多过前八年。&rdo;小美很爱和她聊天，像洪水破堤。她告诉美若同学们的怪癖和笑话，也会谈她最讨厌哪个密斯，最喜欢哪个。有一次太兴奋，詹小美提起最爱的密斯朱，她曾央求靳正雷约会密斯朱晚饭。说罢吐舌头。美若好笑：&ldo;你爹哋怎讲？&rdo;&ldo;他嫌她，说她像菠萝包一样臃肿。脑子也像，全是发酵后的dong。&rdo;小美噘嘴。&ldo;他不会欣赏。&rdo;美若道。&ldo;才不。&rdo;詹小美反对，&ldo;他很好眼光。&rdo;小美抱住她：&ldo;家姐，你不会离开我的是不是？&rdo;那是小美第一次拥抱她，主动的。美若挽着七姑的手臂，揽住小美肩膀，一起去停车场取车。和家人在一起，感觉万分心安。小美不再怯怯的，恢复自信和骄傲。她扭开电台听歌，和梅艳芳一起唱&ldo;jiāo出我一生，凭一颗爱心，jiāo付每份诚恳&rdo;。又道：&ldo;家姐，我想养只狗，像布鲁托那样，耳朵长长的。&rdo;&ldo;等你成绩拿第一。&rdo;&ldo;可是，你也没有考第一，爹哋就送你一只猫。&rdo;美若将音量关小，从倒后镜里望向七姑。七姑摆手，&ldo;不是我。&rdo;小美得意，&ldo;爹哋讲的。&rdo;难怪妹妹qg愿相信流言，看他都说了些什么。美若无奈叹气，&ldo;我没有考第一，但我一直是前三名。&rdo;小美嘟嘴，&ldo;我读书没有你犀利。&rdo;&ldo;那……&rdo;美若让步，&ldo;考到前十？&rdo;小美瞥她一眼，神qg沮丧。&ldo;詹小美，你能不能进前十五名？&rdo;&ldo;我能！&rdo;小美想跳起，又被安全带拉回去，&ldo;我能！我保证。&rdo;孩子气让美若发噱不已，她笑着重新扭大电台音量。梅艳芳一曲终了后，正在播报新闻。女声平静清晰：&ldo;警方今日上午十点二十分，在亚皆老街一栋商业大楼展开搜捕行动。行动中双方有零星jiāo火，疑犯随后驾驶一辆蓝色林宝坚尼，车牌号码为xxx，由广东道驶上青葵公路。西九龙总区警署发言人称，疑犯为中国籍男子，现年三十七岁，有黑社会背景……&rdo;&ldo;家姐！&rdo;小美尖叫。美若手中方向盘急转，堪堪避开前面迎头而来的一部货车。詹小美惊魂未定，两眼瞪大，脸色苍白。七姑紧抓扶手，大口喘气。&ldo;家姐。&rdo;小美小声喊。美若摇摇头，深呼吸。解释道：&ldo;我走神。&rdo;回到宁波街，美若打开电视，一个电视台在放生活节目，一个在放芝麻街。她搜完一轮，坐回沙发里，眼神呆滞。直到cha播新闻：&ldo;西九龙冲锋队队员发现疑犯所驾驶车辆，目前已经确定，疑犯弃车后，逃逸至新界大帽山。警方已经请求飞虎队支援，出动直升机侦查行踪。对于为何请求行动处支援，警方发言人不做任何解释。初步怀疑，可能与疑犯极度危险，藏有大量重型武器有关。&rdo;美若关掉电视，她要咬紧拳头，才能令自己不至于痛哭出声。靳正雷在奔跑。在大帽山的山林里。阳光穿透山林，树枝划过他的脸和手臂，他听见胸腔里心脏激烈地跃动泵血，听见过耳的呼呼的风，听见身后不远警犬咻咻的喘息，以及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他没有片刻的停步。他一颗心充满恐惧。他知道恐惧是什么。恐惧是一种由心而发的战栗，令人软弱。他利用过很多次。不能让人敬，便要令人怕，他是多少人望而生畏的大圈哥。这一次，他同样利用恐惧，只不过，是残忍地对待自己。对他来说，世上只有一种恐惧，超越了失去生命。他疯狂地赚钱，为了让阿若看见，&ldo;瞧，不止你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小舅更有本事&rdo;。他玩女人开派对，想告诉她，&ldo;没有你我还是我&rdo;。一切都是徒劳。就像比gān问：&ldo;人无心如何？&rdo;卖菜婆答：&ldo;人无心会死。&rdo;他的心在别处，在他阿若那里。他必须击败战胜那种恐惧，失去阿若的恐惧，像往昔每一次击败困境和对手。他必须活下去，好好活下去。和她在一起。他继续跑，攀爬，迈开两条像不知疲倦的腿。他要在差佬门追上他之前跑到那条溪水边，洗脱身上的气味，要在天黑前，跑到他的木屋里。那里有两个帮手。他跳过一块石头，攀上一座山丘，向前方向密林狂奔。美若用一个靠枕捂住脸，默默流泪。她知道，他那样桀骜不驯的人，怎么可能束手就擒？更何况，他混迹黑道十多年，仇家不计其数，多少人在屏息等待机会。她依然亲手送他去死。&ldo;家姐。&rdo;她抬头，詹小美倚着门框的身形模糊。美若抹去泪渍，看见妹妹关切担忧的脸。&ldo;你怎么了？&rdo;&ldo;突然……&rdo;美若哽咽，暗自庆幸关了电视。&ldo;突然有些伤心。&rdo;詹小美缓缓走来，在她身边坐下，乖巧地，用衣角给她拭泪。美若张开手臂抱紧她。山林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四周虫鸣唧唧，靳正雷到达木屋。&ldo;雷爷，你终于到了。&rdo;黑暗中，一人说道，语气带着不耐。靳正雷躺倒在门边的竹chuáng上，大口喘息。那人上前伸手，他反应神速地捏住那人手腕反转。对方笑，&ldo;雷爷，我摸摸你衣衫而已，看看你是否按计划做，莫将差人引过来。&rdo;说罢回头道，&ldo;寿头，衣衫是湿的。&rdo;靳正雷挑眉，&ldo;我比你更惜命，不舍得死。&rdo;又对面前的gān瘦小子道，&ldo;蝠鼠，拿点吃的过来。&rdo;他大口咬饼吞咽，就着一壶山泉水。寿头和蝠鼠两人沉默地收拾物品。&ldo;你们要的货齐了，剩下一半钱我到了越南后给你们。&rdo;靳正雷坐在竹chuáng上，吞下最后一块饼，沉吟道，&ldo;当然，现在杀掉我也可以，免得走漏风声，影响你们下一票大生意。&rdo;他说话时抬眼紧盯两人，露出大部分眼白，表qg凶悍。寿头和蝠鼠对视一眼，蝠鼠道：&ldo;雷爷，要灭口我们会在这里等一日？&rdo;寿头丢来一个袋子，&ldo;一人一袋，准备下山。下山后按计划，我送你上去，蝠鼠带货自己走。&rdo;靳正雷一口喝gān水，拎起一袋军火，随即卧倒，同时警告：&ldo;嘘。&rdo;三人趴伏在地，寿头凝神细听，有夜鸟振翅，他面色一丝丝沉重起来。蝠鼠恶声问靳正雷：&ldo;你串通差佬？&rdo;说话间挥拳相向。靳正雷握住他手腕，朝门外摆一摆头。只听外面有人用大喇叭呼喊：&ldo;靳正雷，你已被包围。重复，你已被包围。&rdo;蝠鼠理智回复，深深吸气。寿头拖了行李袋来，默不作声打开，一人丢一把短柄微型冲锋枪。他道：&ldo;开搞，天光前我们要过深圳河。&rdo;扳机扣动，第一发子弹撕开夏夜静谧但紧张的空气，紧接着嗒嗒嗒嗒，惊鸟无数。qiáng大的后座力令手肘微震。这是他人生的最后一搏。即使九死一生，那又如何？他本是从江湖来，自当由江湖去。靳正雷注视黑夜中，丛林间的憧憧人影，目光平静而坚定。美若独坐到天光，终于等到何昭德的电话。&ldo;警方包围了新界大帽山附近一座木屋，对峙三个多小时。对方火力压制厉害，飞虎队三次试图靠近潜入，全部失败。最后不得已投放催泪弹，混乱中弹药自爆，木屋被焚毁，其后在木屋里发现三具烧焦的尸体。&rdo;&ldo;阿若……&rdo;詹小美换好新衫下楼，她家姐蜷缩在沙发里，电话线拖着话筒，倒垂在茶几旁摇晃。&ldo;家姐，爹哋还没有回来。他知道我今日开学的是不是？他答应了送我去的是不是？&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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