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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初回想了一下,小姑娘上次哭鼻子还是十一岁那年,抄书抄到崩溃时嚎啕大哭。没什么仪态可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把他的整个衣袖都用眼泪浸湿了。
晏初刮了刮小姑娘的鼻尖,半是玩闹半是认真道:“不必为此忧心,成亲之后我绝不会让你落泪,你也不会有面目狰狞的机会了。”
因着公务繁忙,晏初后半夜才入睡已是常事,但小姑娘陪晏初聊到后半夜,已经有些熬不住了,小脑袋小鸡啄米一般一点一点的。夜风有些凉,晏初把外袍脱下来披在熟睡的小姑娘身上,将人环抱在怀里,用体温温暖着她,好似这件事已经做过千百遍了一样熟练。小姑娘咂了咂嘴,枕在他的心口上睡得香甜。晏初紧紧搂着小姑娘的肩膀,以防她困得迷迷糊糊从怀里倒出去。晏初听着小姑娘浅浅的吐息,依偎着她仰头看浩瀚星海。
近乎永恒的还有别的什么,他只是没说出口罢了。
晏初俯下身,在小姑娘额上落下一个虔诚的轻吻。
漫漫长夜,所幸有你相伴。
小姑娘清晨醒过来的时候,已安安稳稳躺在床上,严严实实盖着被子。晏初早已不见了踪影,想必已回将军府了。顾盼起身穿好绣鞋,转身却看到桌上压着一样东西。取过一看,竟是一幅画儿。
画里是一对依偎着的小人儿,一起抬头望着圆满明月。
底下一张纸草草写了一行字:
“你可睡得太沉了!”
第38章下棋
那日自酒楼回府后,萧楚何待要解衣入睡,却从衣衬里掉出一方素白色手帕来。帕子掉到正红色床铺上,那方白色显得愈发刺眼。
这方手帕,是他衣领上落了糖葫芦的糖渣时,小姑娘给他的。小姑娘心性大忘了拿回去,他也不知怎么想的,一时存了私心,便悄悄放到了怀里。萧楚何俯身捡起,手指下意识捻了捻,质地是上好的苏绣,触感细腻柔软,还带着些自己捂热的温度,左下角一枝栩栩如生的梅花。他将其放在鼻下嗅了一口,闻到一点极淡的香气。接着,终于醒悟过来自己在做什么,萧楚何面色变了变,连忙将帕子扔到了地上,慌里慌张给自己倒了杯冰凉的茶水,仓促灌进喉咙。
冰凉的茶水再度唤醒了萧楚何的理智,他越过地上的手帕走向床边,摘下发冠脱下外衣,盖上被子上|床入睡。
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萧楚何睁着眼睛盯着屋顶愣神了许久,披上外袍走下床。他的脸上露出一点挣扎之色,一双浓黑如墨的眼睛紧紧盯着手帕看了半晌,最终还是按捺不住的,弯下腰将帕子又捡了起来。
窗外似乎有雨声淅淅沥沥,萧楚何走到窗边,推开那扇紧闭的窗。
外面缠缠绵绵下起了雪。漫长的夏日结束了,明日便是冬至。萧楚何突然意识到,和小姑娘已经相识半年了。
萧楚何关上窗,阻隔了外面呼啸的风雪,一只手别在身后,心里依旧说不出的烦躁。这种不受控制的情绪,他心里倒也隐隐明白了几分缘由。
帕子在地上沾了灰,洗干净之后却没了小姑娘的味道。萧楚何不知为何有些遗憾,可究竟在遗憾些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留着那方手帕,还时时刻刻带在身上,说是已经占为己有了,也不为过。只是有时候知道怀里放着这方手帕,他就觉得舒心,仅此而已。
他这几日的举动实在莫名其妙,让他不得不思忖自己到底中了什么邪。暗杀小姑娘的计划搁置了不知多少次,想来想去才明白自己早已入了局,他在这场男女游戏中再也无法游刃有余抽身而退。
萧楚何从不知情爱为何物,乍然窥见一点点,便已经心神大乱。
顾盼既已知道了他王爷的身份,萧楚何便不再掩饰,绫罗锦缎、奇珍异宝一箱一箱从王府送到了丞相府,恨不得让全京城都知道了顾盼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时常以报恩为由去丞相府看望顾盼,或是以答谢为由邀顾盼出来。顾盼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但每次萧楚何的借口都十分冠冕堂皇,倒让小姑娘没什么正经推辞,只得想一些装病之类的歪招儿。
萧楚何对小姑娘的纵容似乎没有底线,但她并不领情。萧楚何毕竟是王爷,丞相府不好拂了他的面子,总不能每次都婉拒,因此小姑娘也偶尔见他几次。
今日,萧楚何又邀她来王府弈棋。
琴棋书画,顾盼对琴、书、画一窍不通,对棋倒还通晓几分。她幼时琴棋书画都学了一遍,独独对棋情有独钟,只因觉得下棋好玩罢了。因着对弈时赢过对方的胜负欲,顾盼误打误撞学有小成。
顾盼幼时也常与晏初对弈,只是小姑娘下棋时总是反悔,一颗棋子游移不定,好不容易放下了也要千方百计的拿回来。晏初任由她闹,每回都让着小姑娘。后来被顾丞相教训了几次,顾盼才慢慢改掉了悔棋的毛病。
顾盼被仆人带着进了门,穿过假山与拱门,远远的便看见了萧楚何。
朱红色的回廊里,萧楚何穿着一身墨色的长袍,宛如浓烈的朱砂里一滴显眼的墨痕。他似乎感应到了顾盼的视线,抬头瞧了过来。
相距稍远,萧楚何看不清她的面容。飘飘渺渺的,如隔雾看花一般看不真切。
仆人见顾盼停了脚步,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动作,只好更加恭敬地弯腰:“顾小姐,这边请,王爷还等着您呢。”
顾盼提步,最后顺着萧楚何的视线落座在他的眼前。她神情一丝不苟,从一开始就摆明了疏离的态度。
小姑娘例行寒暄客套:“王爷近来可好?可曾遇到什么烦心事?”
萧楚何虽不喜二人如此疏离,但还是答道:“近来不好,遇到了很多了烦心事。”
顾盼被萧楚何的回答噎了一下。她只是随口和他客套罢了,这王爷还真是实诚,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顾盼没什么办法,只好顺着萧楚何的话茬问道:“王爷近来有什么烦心事?”
萧楚何还未开口,顾盼又自顾自打断了他的话:“王爷忧心之事,哪里轮得到民女发问,是民女僭越了。”
萧楚何一耳朵便听了出来,小姑娘这是不愿听他聊家常随口胡诌的借口。萧楚何偏偏不随她的愿,沉声道:“盼盼在东瀛山上救了我的命,便是我此生的恩人,与我有着深情厚谊,怎么能算僭越呢?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套。”
小姑娘故意隔应他:“民女身份低微,怎么有资格听王爷的私事。”
“盼盼莫不是说笑了,顾丞相的小女儿若还身份低微,那这世上还有几个身份高贵之人?况且盼盼救了我的性命,是我的救命恩人,比我这个王爷还要高贵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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