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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行了!」秦鑒瀾連忙揮起衣袖,恰到好處地打了一下他的臉,截過話頭,「所以你的紈絝都是裝的?一滴酒沒白喝,一個姑娘也沒辜負?」
「自己混成這樣,別人不來砍我就罷了,還想著辜負別人?」賀子衿瞠目結舌,似是覺得她說話沒下限,「我還天天裝醉,跑上街頭打架,就為了讓皇帝佬兒相信我真的就是一個窩囊廢,得靠宮裡的俸銀度日,月月沒結餘。不過你裝得比我好多了,我還真以為你端莊賢淑呢,誰能料到你天天打人還口無遮攔,俠女。」
「貧嘴。」秦鑒瀾悶聲說,心中卻有一股暖流,挨挨擠擠地淌過。
當初支持拆掉原配cp,除了必須為她的結局著想,更有一些的私心。看著書中描寫,賀子衿和混混打得頭破血流,醉醺醺地站在從誨居門口大罵,直到真千金走來開門,又親自餵他醒酒茶,她只覺得憋屈,馬上就要合上書頁的程度。
可是如今,劇情被改變了。
秦鑒瀾沒有留在從誨居,她的未來也就向不知名的前方延續。
兩邊漸漸出現攤市模樣,賀子衿看了看西懸的太陽,放鬆了韁繩。
吁地一聲,高頭大馬走進小鎮,兩個人坐在馬上,立刻吸引了淳樸居民從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
「喂,」她不自覺地後倚,靠著賀子衿的肩,侷促地小聲問,「你不覺得我們太張揚了麼?」
身上都還是在都城的裝束,銀紋玄衣和狐裘圍領都染了些煙塵,但仍不掩各自的華貴。尤其是秦鑒瀾那張臉,加上賀子衿從容不迫的氣質,這一男一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絕不是本地居民。
「……也是。」賀子衿說完,縱身躍下黑馬。
「哎呀!」馬背上一陣劇烈晃動,背後冷不丁沒了能靠上去保持平衡的人,秦鑒瀾的身體立即左右搖了幾下,眼看就要栽下馬。
賀子衿伸手在她腰間一攬,秦鑒瀾穩穩落地。男人沉聲道:「別上馬,走著會好些。我送你去住店,咱們就此別過。」
她伸手捋了捋發尾,終究沒說話。
市集在眼前緩緩向前展開,日暮時分,仍然有車馬在街上行走。賀子衿很周到,跑去為她買來了一塊灰撲撲的頭巾,走在她前面領路。秦鑒瀾接過來披在頭上,在下巴系了個蝴蝶結。邊打結邊想:以後都要這麼過了麼?手無縛雞之力,古代日常生活中那些針線之類的還得從頭開始學……
念及此處,她咽了咽口水,一衝動就伸出手去,想拉住賀子衿說:讓我跟你走。
至少跟著他,身邊還有個能照顧她的人。
但秦鑒瀾壓上全身力氣,控制住了自己往身前撲騰的手。
兩人本無感情,亦無夫妻之實,肯把她載到這裡,已經是他的情分。
她就要這樣跟過去,享受他的看顧,站在他身邊,看他加入宿州軍隊,一年後再眼睜睜地看著他,被李玄晏弓弦上的矢竹箭,一發射落馬下麼?
哪怕是先從自己的利益出發,在他活生生地站在她眼前的時候,她做不到就這樣重牽絆他。做不到。
秦鑒瀾眸中光彩逐漸黯淡,緩緩放下手來——
賀子衿偏偏回過身。
恰好看見她伸出纖纖玉手,似是作挽留狀。
他一下子愣住。
秦鑒瀾的視線卻掃到了街市支起的棚柱,上面歪歪斜斜地張貼著兩幅巨大的人像。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共同上前。
秦鑒瀾仰起臉,揪著下巴上的蝴蝶結,對人像評頭論足道:「畫得眼睛不像眼睛眉毛不像眉毛的,比你差遠了。」
「還不是靠我苦心經營,」賀子衿得意洋洋,熟練地接過話頭,「沒留下一點關於相貌的線索,那幫傢伙只能聽著李玄晏的複述來畫。還是說,你本來就長這樣?」
他笑嘻嘻地伸出手,指著人像,脊背立刻挨了秦鑒瀾一拳。
兩幅通緝令,巨大的紙張從街市的棚柱上垂落,高懸其上。一男一女,水墨作的兩張人臉,眉眼歪七扭八得不成比例,俯瞰著大半座小鎮,帶著「夠丑」的離奇感。揮毫灑墨,分別上書秦鑒瀾和賀子衿三個大字,以及最底部的「重金懸賞,朝廷逃犯」。
「那我不能放心讓你一個人離開了。」賀子衿抱起手臂,對著畫像說,桃花眼沒看她。
「行,」秦鑒瀾又好氣又好笑,「那你給俠女當僕從。本俠餓了,識相的趕緊帶我去打尖!」
二人牽起馬,順著石子路進鎮,一路上說說笑笑,沒有半點被追捕的緊迫感,走走停停地繞了許多路。
夕陽西下,日頭再度沉下地平線,他們才停在一座破舊的建築物前。
「你確定,我們已經走遍了整座鎮子?」秦鑒瀾被入夜的寒風一吹,瑟縮著站在馬後。
昏黃的油燈,映照著客棧懸掛在門外的酒字布旗。那種黯淡的色彩,令她想起昨夜,狹小的柴房,被親密之人背刺的痛感。
「我也沒來過這座鎮子,」賀子衿深吸了一口氣,「但我們肯定走完了,的確只有這一家客棧。就算你想睡在街上,我們也得買點乾糧。」
他這一提醒,秦鑒瀾才反應過來,腹部傳出一陣難耐的咕咕聲。
賀子衿把手裡的韁繩交給秦鑒瀾,大著膽子拾階而上,敲響了布滿污漬的木門。
啪地一聲,門扉洞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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