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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着眉睫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四下没有宫人,祁睿眼中吞吐着毒蛇一样的信子,“温大人不过是个鲜的玩意,你以为父皇会留着你多久?狐假虎威的日子过得久了,还得小心老虎不在的时候。”
温姝挑眉,“殿下是在诅咒自己的父亲?”
第一百三十六章
祁睿施施然道,“温姝,你最好不要被孤逮住什么把柄,否则一一”
年轻俊美的太子殿下俯在他的猎物耳边道,“做的什么官?”
祁睿走了很久,温姝始终站的直。
他早就不得生了,再被作践又有什么干系?
祁睿被宣入宫中,心知是为了八月礼佛祭祖做准备。近些年来南方水灾不断,北方逢冬必有暴雪,钦天监直言,真龙祈福,天灾将解。
他的父皇这是要再次将监国的大权放在自己的手中了。
他的兄弟死了,他的姑姑死了,连蜀中王那两个图谋不轨的儿子也死了。
祁清如今不过才几岁,又没有母族庇佑能成什么气候?
虽然如此,也不得不防。
皇帝前脚一旦离宫,后脚东宫便为芳庭宫的那黄口小儿铺下弥天大网了。
祁睿跪在了自己生父的脚下接过了国玺。
“朕离宫数日,照旧例太子监国,切莫再让朕失望了。“
祁睿一个头磕在地上,恭恭敬敬答是。
兴平十三年八月,皇帝离宫,钟鼓齐鸣,队伍浩浩荡荡往皇觉寺而去,镇北将军陈昭,禁卫军统领易钊随行,文官三品以上随行近半,各部尚书留京携同太子理政,温姝在偌大的队伍中渺小如沧海一粟。
沿路有时候会与陈昭打个照面,陈昭全然将他忽视,易钊倒是肯凑上来冷嘲热讽,温姝如今言语通透,全然不被他挑到错处,寻了个没劲,也便很少滋事。
皇觉寺乃京中鼎盛的寺庙,庙顶铺满琉璃,庙外种满菩提。远望去如同坐落于半山腰的天宫,袅袅入云端,似升腾的仙雾,仙雾打湿楼台,楼台因常年跪拜与祭祀而凹凸不平,巨大的佛像下行人如织,现今已是八月份,又由于帝王亲驾,管控森严便看不到往昔这人群纷至的京中第一盛景。
到达皇觉寺的这一日天色正明,风声飒飒,菩提树下立数名僧侣,为一人年纪约莫六七十岁,身披袈裟,双手合十恭敬垂,此时还没有人注意到住持宽大衣袍下胳臂上红花图样。
圣驾已至,秋日当空,中原的君主亲临寺庙中为天下苍生祈福,沸扬甚广传为美谈。
寺庙正殿有僧侣的诵经声,住持陪在皇帝身侧,众官员携同跪在正殿的佛像下,一跪便是数个时辰。
温姝跪在人群中,膝下是草做的蒲团。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手腕上的佛珠,梵音入耳中却不能入心。
珠娘一生信佛,佛祖却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他将珠娘的佛珠带了许多年,佛祖却让他身边的人接连死去。
他将佛珠送给了隆庆,也没有庇佑隆庆改天换日。
佛祖若生双目,可能看到人间的滔天血海,佛祖若生双耳,可能听的到人间的哀叫哭嚎?佛祖让人活的贱薄如纸,与其在这苦难中随波跌宕,倒不如杀红了眼睛来的痛快。
温姝闭上了猩红的眼,覆盖住顿生的凶煞。
没有人知道,温家的祠堂里除了放着珠娘兰玉和温姝自己的牌位之外,还列了另外一排。
上一排是亲人。
下一排是仇人。
他要杀的人太多了,可他现在还没有足够的本钱。
隆庆还活着,却短时间之内不会再出现,丧失了长公主府庇佑的温姝若没有皇帝护着只怕转眼间就要被分杀殆尽。
他要从皇帝的手中得到更多,而在皇帝的眼中他不过是个玩物。
温姝静静听着梵音。
寺庙十二点整的钟敲响了。
和宫中的丧钟出同样的声音。
第一百三十七章
没有人想到在皇觉寺中陛下会遭遇刺客。
众人休憩在皇觉寺的第三日深夜,先是官员的住地起火,之后是所有的禁卫和士兵饮了寺庙中的井水开始腹泻昏迷。
到最后皇觉寺外到处都是狼嚎之音,真正能护着皇帝的只有皇帝身边的近卫不过三百余人。而皇觉寺所谓的千名僧人一夜间变成了千余名武功高强的刺客,从火海中冲将进来见人就杀,一时间人群狼群撕杀混战一团。
四处都是浊血和尸体。
易钊与陈昭二人历经宫变,却还是第一次除了与人纠缠,还要林中凶悍的野狼搏斗,不免力不从心。被诛杀的反賊口中高喊光复前朝的口号,手臂印有红花以此验明正身,事到如今任谁都明白了眼下生了什么。
前朝皇室后人在高祖皇帝在位时候便成立过一个神秘印有红花图案的组织,训狼为兵,以人为刀,后来人们称之为红花教。
红花教以反晋为目的,初时收录会众达数万名,后败于明家军之手溃散,会众诛杀殆尽,后来历经几代帝王,红花教虽时有探头,却始终未形成一开始的大气候,到如今兴平年间更如死灰一般杳无声息。
却没想到死灰也有复燃的一天,这些红花教残余会众销声匿迹之下竟铺张一场更大更久的阴谋,他们多年苦心经营躲藏在天子眼皮底下,以僧侣的身份作伪装,暗中不断吸收会众,兴许还与多年被晋欺压的草原部落相勾结,将这皇觉寺一步步变成他们的根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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