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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曳的燭光晃到她頭頂,將她臉上的神色映照的一覽無餘,明亮的燭光下,她臉上那雙微微發紅的眸子緊緊的盯著他,哪還有剛才來時驚慌失措的模樣。
季無心裡咯噔一聲。
。。。。。
地窖的鐵門在深夜被敲響,開門的小廝打著哈欠去開門,還沒來得及嚷嚷是誰擾了他清夢,便被來人駭在了原地,瞌睡登時去了大半,忙要行禮,只聽蘇會低沉的吩咐一聲:「點燈。」
隨即目不斜視的朝屋中正中央木板上放著的屍走去。
那名小廝慌忙去點燈。
微弱的火苗霎時將黑暗舔舐出一道大口子,映亮了下方停屍多日的刺客冷白的臉,他目光緊緊的盯著人,伸手將屍體從上到下摸了一遍。
正如秦用之前匯報的那樣,這具屍體沒有留下任何的證據證明自己的身份,就算他想查也無從查起。
他來之前早已知道是這個結果,可鬼使神差的依舊來了,妄圖從屍體上的線索來推翻心裡的猜測,告訴自己,他弟弟剛才說的話不過是醉酒後一時胡言,並不是真的恨他,想殺他。
可他又同樣找不到他弟弟不會殺他的理由說服自己。
「大郎君,可有什麼不妥?」小廝遲疑聲響在耳邊。
蘇會並未言語,陰沉著臉轉身出了門。
留下一頭霧水的小廝站在原地。
待出了門被乍暖寒涼的夜風一吹,蘇會混亂的思緒不僅沒有因此變得清明,甚至變得更為混亂。一抬頭,見不遠處幾個下人步覆匆匆的朝他這邊過來,索性腳尖一轉,拐進旁側的林蔭小道。
遮天蔽日的樹冠下,蟲鳴嬉戲,一派靜謐。
蘇會的心神也跟著放鬆不少,腳步漸漸的放慢了下來,腦海中不自覺浮現許多幼時的過往。
自他記事起,阿娘便偏寵他弟弟蘇慕涼,蘇慕涼的性子也因此變得格外驕縱,他不喜他行事作風,和他的關係也不如旁的兄弟熱絡。
有一次,弟弟不小心從樹上掉了下來,怕被阿娘責罰便說是他推的,他極力否認,阿娘卻不分青紅皂白把他關進了祠堂,令他面壁思過,直到他認錯才肯給他吃喝。
他本沒有錯,何來的認錯?那一次是他第一次忤逆阿娘拒不認錯。
阿娘果然沒給他吃的,下人們畏懼阿娘也不敢偷偷給他送,他生生餓了三天,就在他以為自己快要餓死時,弟弟偷偷的支開下人,將一包花花綠綠的餅子遞給他:「哥,快吃。」
他厭惡極了弟弟污衊他後又裝出一副關懷他的嘴臉,拼盡全身力氣將那包餅子狠狠的拂落在地。
弟弟見狀「哇」的一聲哭了,又怕自己的哭聲引來人,強忍著哭聲,將沾了泥土的餅子從地上撿起來,逐個拍掉上面的土,用油紙重包好塞到他手裡,小聲哀求:「餓肚子的滋味很難受,哥,你吃,墨青不想哥挨餓受罪。」
弟弟做下的惡是真,真心的關懷他也不假。
那一刻他竟很難分清心底在想什麼,只聽自己沙啞著聲惡狠狠的逼問他:「為什麼給我送吃的?」
蘇慕涼睜著大大的淚眼怯怯的回了句:「因為你是我哥啊。」提醒他兩人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弟,是打斷骨頭還連著筋的一家人。
許是這句話觸動了他的心弦,之後的無數歲月里他和蘇慕涼的關係隨著各自長大從好到變差,到互相看不上,他都告訴自己他是長兄,長兄如父,不要和他一般見識。
但他從未想過有一日他竟從自己的親弟弟嘴裡聽到想殺他的話。他和他無冤無仇。他這個弟弟是從什麼時候起生出想殺他的念頭的?動機是什麼?
又想到他剛進門時,他這個弟弟指著丁若溪鼻子罵的話:「若他不回來,你不會總和我吵架,你還喜歡他是不是」的話。
難道他這個弟弟是因為丁若溪爭風吃醋才對他起了殺意?
蘇會凝神正想著,一陣壓抑的哭聲從側後方茂林里傳過來,他倏然轉身朝那個方向沉喝一聲:「誰?出來。」
接著,一道單薄的身影從昏暗的樹後轉出,不遠處廊下垂吊的羊皮燈微弱的光映照在來人的臉上,這人不是旁人,正是他那弟媳丁若溪。
第11章
丁若溪心中猜想被證實,一時無法接受自己的丈夫靜背著自己去青樓偷腥,傷心的慌不擇路的從抄手遊廊下跑出來後,萬沒想到會撞上蘇會。
朦朧的燈影里,少女如玉般的臉龐更顯白皙,髮髻微亂,額頭上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那雙含笑春眸微微浮腫,連帶著鼻尖也泛著紅,楚楚可憐的仿佛被寒霜打過的海棠,嬌弱不堪。
見他看她,她忙用衣袖胡亂擦了把眼角,咬著下唇難堪的低喚一聲:「長兄。」
蘇會眸子倏然變得幽深,抬腳走過去,站在她跟前兩人合抱的大榕樹下。
沉沉的關切聲砸在耳邊:「怎麼了?他打你了?」
丁若溪不意平時和她不熟的長兄這般關心自己,心中更覺委屈又想掉眼淚,她忙別開眼掩飾:「沒,沒有。」
蘇會面色不動,眼神卻快掃過她周身,確定沒有被打的痕跡後,面色稍霽的同時,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更不虞,隨即朝旁側林蔭道走了幾步,拉開兩人距離。
可不知為何卻沒有離去,只負手站在稍遠的位置,仰頭看天邊掛著的一輪彎月,神色說不出的繆寂和冷凝,看起來滿懷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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