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vi(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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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被陈平留了一下,宋书生归家的时间就比平日略晚。
他舅舅显得有些焦躁,在家门口来回踱步。他舅母虽然没有跟着踱步,但却待在院子里没进屋,显然也担着心。等看到宋书生终于回来了,两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宋书生的舅舅姓柯,舅母姓孟。舅舅个子不高,和周围的男人比总显得有些瘦小。据他自己说是因为早年吃过苦,连累得身体不好,个子也被压住了。舅母长得其实很好看,但因为总是板着一张脸,脸上又有两道很深的法令纹,就不显颜色好了。
从宋书生记事起,他就没见舅母敞怀笑过,最多是抿一下嘴角。
但舅母对他并不坏。
哪怕舅母时刻板着脸,但她看向宋书生的眼神总是温和的。家里艰难的时候,她和舅舅两个人省吃俭用,却从来没有亏待过宋书生,吃的用的都尽量给他好的。等宋书生五岁,已经能看出他天资聪颖,舅舅舅母还想方设法地把他送到了学堂里去。
舅舅舅母没有自己的孩子,家里就宋书生一个小辈。
宋书生幼时见别的孩子都有父母,就懵懂地对舅舅喊爹、对舅妈喊娘,结果连累得舅舅舅母狠狠哭了一场。舅母说:“好孩子,私底下怎么喊都行,你当我是你亲娘,我也当你是我亲儿。只是也不能忘记你真正的亲娘,你就当自己有了两个娘。”
但其实宋书生从未见过自己的生母。据说那个可怜的女人在他半岁时就去了。
“今日路过馄饨摊时与陈平大哥聊了一会儿,他有些不认识的字要请教我。”
宋书生主动解释自己晚归的原因。与舅舅舅母打过招呼,他进了院子东边的一间小侧屋。
屋子里供着宋书生生母的牌位。
按说宋书生丧母时根本没记事,他母亲的牌位就应当是由他舅舅站出来为亡妹而立。但这个牌位显然是以宋书生的名义为亡母立的,而且没有按照时下立牌位的格式去写,只简单写了亡母之位的字样。
牌位是舅舅定制的,按照舅舅的话来说:“因为你母亲姓宋,你的姓氏随了你母亲。但要是把你母亲的姓写在牌位上被外人瞧见,难免又生出许多风言风语,故而只这么简单写一下。咱小门小户没那么多规矩,你心里是恭敬的,比什么都强。”
是的,宋书生的舅舅姓柯,舅母姓孟,但是他亲生母亲却姓宋。外人不知道这些,都以为是宋书生的亲生父亲姓宋,又猜测乱世里父系都亡了,才跟着舅家过活。
至于宋书生亲生父亲究竟姓什么,舅舅舅母从来都没提过,显然也不打算提。
给亡母上过香,宋书生出了屋子,一边与舅舅舅母聊天,一边帮家里干些活。
等天擦黑,舅舅舅母就打算睡了。因为他们做得是豆腐生意,每日寅时就得起床,睡得早才能保证起得早。都说自古三大苦,撑船打铁磨豆腐。他们家虽然有一头养得皮毛油光发亮的骡子帮忙拉磨,但做豆腐卖豆腐依然不是轻松的活计。可除了卖豆腐,舅舅舅母又没有别的养家糊口的本事。
他们完全不会种地,粮食都要买着吃。
舅母不会针线活。按说这年头就是最最穷苦人家的女孩儿,可能买不起绣线,不会绣花样,但也会从母亲等母系长辈那里学会裁衣缝被。因为这是最最基本的生活技能,就和穷人家的男孩一定会种田一样。但宋书生的舅母却连这个都不会。
这么些年,舅母也在学。可学到现在,也就是勉强知道怎么把补丁打齐整了。要是做衣服的话,前胸能比后背短出两寸去,真就不如花些银子去铺子里买成衣穿。
宋书生心知舅舅舅母连带着自己的身份肯定都有问题。他曾经旁敲侧击过,但舅舅舅母在别的地方很疼他,在这事上却闭口不言。宋书生也就没有再问下去。
舅舅舅母睡下后,宋书生点了油灯,开始看从陈平大哥那里借来的传记。
陈平本来是舍不得借的,他还想回了家去自己熬夜点灯看完呢,但宋书生说这个传记十分适合被改成杂戏。要问老百姓最容易接受的艺术形式,那肯定还是杂戏。
很多住在乡下的人可能一辈子不会进城,但他们几乎都听过戏。一个地方只要不是精穷精穷的,过年时临近几个村子都会凑钱去请个戏班子,热热闹闹唱上三天。
陈平想着,这传记是詹公子为寻人而作,自然是传得越广越好。所以如果真能改成杂戏,那肯定再好不过。于是他忍痛割爱,郑重其事地把传记交给了宋书生。
杂戏很看重曲韵。曲和韵缺一不可。
读书人或许能“韵”
,把词写得通顺流畅,却不一定能“曲”
。但宋书生似乎在这方面有些天赋。之前他见舅舅舅母辛苦,想要帮着改善家境,可抄书来钱太慢了,勉强只够他自己买笔墨纸砚,于是也曾匿名给一些戏班子谱过曲,润笔费一年比一年高。
花了一整个晚上,宋书生把传记看完了。
他在读书这方面是真的有天赋,几乎能做到过目不忘。他闭上眼,一边回忆传记中的内容,一边在脑海中构想安信侯太夫人的性格,试图让她的形象变得更丰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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