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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关押的这一个月,是我这辈子所从未有过的安静。没有颠沛流离朝不保夕,没有杀戮逃难炮火连天,没有死亡,没有离别。
只有我一个人安静地待在那狭小冰冷的囚牢,记住所有不能遗忘的记忆
现在我叙述着我的记忆,支离破碎凌乱不堪甚至荒唐可笑。在这个定生死的地方我无疑是个迫不及待找死的疯子。
我在赌,赌有人能听得懂。不管是不是那三个高高在上的审判者;赌我即便马上被枪毙也并不是白白死去;我还在赌虞啸卿,这个眼睛里永远燃烧着仇恨和死亡的中国军人。赌他对战争的狂热可以让他敢用我这样的人再为他打一场断子绝孙的仗。
是的,我在赌命,我在乞命,我想活着。
我要用这条命打回南天门,我不能死。
孟烦了:
我看着让所有人找得精疲力尽的狗肉正以一发狗炮弹的速度向我轰过来。我忽然想起在我即将离开禅达的那个雨天也看见过这发狗炮弹在雨幕里飞射。
他是去为一个人送行,我直到现在才恍然明白。
那时候我的团长是虞啸卿,我们是他的川军团。
我们即将携各种精良武器装备进入缅甸,我们即将有饱饭可以吃,有野战医院,有鬼子可以杀,有从来不敢想却又时刻在想的胜利。这些都是虞啸卿说的。
他在禅达做了我们一个礼拜的团长,我们却从来不是他的川军团。
所以我们得到的只有一条裤衩,和连逃命都没有方向连死去都无处埋葬的孤绝境地。
哦,不对,我们还得到了一个带着我们这群溃不成军的兵渣子,夺机场出丛林上南天门回禅达的疯子;一个逼着我们舍命打了那样一场断子绝孙的仗,却让仅剩的几个活人时时刻刻活在亏欠中的混蛋。
他就是狗肉那天为之送行的人,狗肉是他唯一的家人,他是我们的伪团长。
我呆呆地看着狗炮弹击中了我的小腹,又呆呆地看着他掉头轰了出去。然后我一边忙着弯成一只虾米,一边骂:“你大爷的!你就算是颗能轰到黄泉路上的炮弹也来不及了!他早就不知道投胎到哪个耗子窝去了!”
。
他死定了。他在审判庭所说的一切足够枪毙他十七八回了,再加上我们这几个人渣添油加醋的帮倒忙,虞啸卿怕是碎剐了他的心都有。
这次我们终于相信他一定是死了。于是我们又过着吃饭睡觉扯淡的日子,只是拜他所赐,我们再也做不到失忆。
他让我们记起了一切,他让我们活在这些记忆里再也得不到安宁,然后他死了。
狗肉,好狗肉,你要是真能追去黄泉,求求你把他带回来。至少,他要告诉我们如何才能安宁。
然而狗炮弹并没有轰去黄泉路而是老老实实地坐在了那里,因为一个早该死了十万八千次的家伙对他说:“坐下!”
。
崭新的军装,醒目的中校军衔,依然那副神憎鬼厌欠整死的德性。
他装模作样耀武扬威小人得志地对我们说:“我是你们的团长”
我的团长,我们的团,我们的团长。
龙文章:
我满意地看着狗肉把魂不守舍的烦啦撞成了大虾米,我满意地制止了狗肉对我故计重施的企图,我满意地显摆着我的一身新行头,我满意地看到那帮垂头丧气的家伙脸上又一次出现了活见鬼见活鬼的表情。
是的,我赌赢了。
在审判庭上,烦啦替我告诉虞啸卿“他是在败仗中学会了打仗”
的时候,他们听到我所说的话而心痛的时候,他们用自己的方式拼命想要救我的时候,我赌赢了。
他们听懂了,他们不是高高在上决定别人生死的人们,他们甚至无法掌控自己的生死,但是他们懂得:
在这场战争中,所有人都是无辜的。
我们会为了必需守护的东西而毫不犹豫的去死,但我们并不该死。我们去冲杀去拼命去杀死别人也被别人杀死,不是因为我们喜欢杀戮喜欢死亡,而是因为我们想要活。
我们是为了生而死,绝不是为了死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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