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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故友阿桑(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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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我本是不愿意提起的。”

南京隶,苏州府,知府府衙程司凤的厢房内,程司凤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缓缓地向着坐在一旁的路知非说道。

她的声音仍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意,那压抑许久的秘密,终是将要从她口中吐露而出,恰似破碎的叹息,在寂静的屋内久久回荡。

路知非则坐在一旁,用着温和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终于下定决心的程司凤,虽未做出言语上的反应,但那全神贯注的样子却让有些担忧的程司凤感到莫名的心安。

“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在我母亲过世之后,我父亲经常会给差人给我送来一些吃穿用度,然后那些东西都被我丢掉了吗?”

程司凤看着路知非那认真聆听的样子,只觉得他浑身散发着让人可以信任的气息,在这样的氛围下,程司凤似乎也放下了心中的顾虑,开始用着平静的语气和路知非交流了起来,声音中的那一丝颤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嗯嗯。”

面对着程司凤的提问,路知非自是记得她曾说过的话,他也知道程司凤这只是简单地向自己确认一下,因此路知非也只是微微点头,然后给出了最简洁的回答。

“其实也不全是丢掉了,刚开始我是丢到了街上,后来父亲差人送过来的东西我基本都留起来给了太湖边上的一个没有了爹娘的孤儿。”

程司凤见路知非点了点头,于是便继续述说道。

“嗯?”

路知非听到程司凤说到这个太湖边上的孤儿时,感觉到程司凤的语气明显有了变化,于是便略带一丝疑惑地嗯了一声。

“这个孤儿没有名字,因为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就像桑叶一样,于是我便管他叫阿桑,我第一次遇到阿桑呢,是在我母亲去世前一个月,那日八岁的我随着我们家的管家陈伯去城中的药铺为我的母亲抓药,在路过一个狭长的巷子时,我无意间发现几个十几岁的孩子围在一起,好像是在殴打一个瘦弱的小男孩,他们一边对那个小男孩拳打脚踢,一边嘴上还骂他‘野种’,说他不仅没爹,还克死了他娘之类的话,当时听到了这句话的我不禁想起了我还躺在病床上的娘,于心不忍的我便求不愿多事的陈伯赶跑了那几个欺负他的大孩子,只剩下鼻青脸肿的他呆呆的望着我,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他没有名字,我问他们为什么打他,他说他们是地主家的儿子,他娘前几日因病去世了,但还欠了租金没交,然后他们去他家找他要钱,他拿不出来,他们便把他家里能卖钱的东西都拿走了,但还是不够,他们的儿子平日里就没少欺负他,知道了他欠钱的事后便打他打得更凶了,不仅打他,还骂他,我问他还欠多少租金,他说二两,然后我便让陈伯给了三两银子给他,他不要,我让他收着,他说他娘说做人要有骨气,不能白要别人的东西,我就问他有什么,他说他什么也没有了,我问他会什么,他说他和他娘学会了种桑养蚕,我就说我不白给他钱,让他用蚕丝给我做一条丝巾,这钱是用来买他丝巾的,他说一条丝巾不用这么贵,我说没有碎银子了,他没有说话了,然后我便和陈伯一起离开去给我娘亲抓药了。”

程司凤沉浸在回忆之中,自顾自地述说着往事。

“嗯。”

路知非见程司凤稍微停顿了一下,于是便恰逢其会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有在认真聆听。

“后来再见到阿桑,是在我娘亲去世后的一个月,当时的我还沉浸在失去娘亲的悲伤之中,父亲大部分时间都在县衙,只是时不时差人给我送一些东西过来,当时的我对父亲恨意颇深,认为就是他害死了母亲,所以他差人送过来的东西基本都被我从后门扔到街上去了,一日清晨父亲又差人给我送东西,我待人走后便拿着父亲差人送我的东西从后门走到了街上扔掉,由于东西比较多,当时的我也才八岁,因此我分了三次才扔完,就在我第三次扔东西时,突然一个和八岁的我差不多大的瘦弱男孩叫住了我,只见他虽衣衫褴褛,但却将手和脸洗得很干净,我当时还很疑惑,问他干什么,他却说我不记得他了吗,然后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纸袋,递给了我,我打开纸袋,发现里面是一条用蚕丝做的丝巾,然后我才认出来他便是之前被人殴打的那个小男孩,原来他一直记着我之前给他银子让他给我做丝巾的事,那日在我给他银子后,他便先去棺材铺总共花了二两银子买了棺材请了人将他的娘亲入土为安,然后把剩下的银子用去还租金,并说剩下的他后面会想办法还的,然后又开始用他娘亲之前剩下的蚕丝给我做起了手帕,等手帕做成之后,他便准备送给我,但是又不知道我是谁,更不知道我家住哪儿,于是便只能在街上四处寻找,遇见我那天,是他找我的第七天。”

沉浸在回忆之中的程司凤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仿佛那时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

路知非见程司凤陷入回忆之中露出微笑,他也不忍心打断程司凤美好的记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程司凤,等待着程司凤后续的回忆。

“阿桑的出现仿若一道光照进了那时年幼的我的生命中,自他把那纸袋中的蚕丝巾给我之后,我们便慢慢成了好朋友,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因为闻到了他身上的那股淡淡的桑叶清香后才开始叫他阿桑,阿桑命很苦,阿桑说他娘更命苦,阿桑说他娘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阿桑不知道他爹是谁,阿桑他娘是从外地过来的织女,会一门种桑养蚕织布的手艺,说来也怪,不知为何,阿桑他娘突然就有了身孕,并生下了他,也没有给他起名字,别人都说他是野种,是他娘偷汉子偷来的,他也曾问过他娘关于他爹的事,阿桑他娘闭口不提,直到阿桑他娘染上肺痨将死之际,才给了阿桑半块玉佩,说这是他爹留给他的,另一半在他爹那儿,还没来得及说更多的话,他娘便去世了,年幼的阿桑就此失去了他在这世上知道的唯一的亲人,还多了一个他不知道的父亲,他娘死后,生前因为种桑树租了地主家的地,现在地主上门收租,家徒四壁的他自然是没钱交租,因此地主家大人也只能作罢,将他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搬走了,但却并不能抵扣租金,而死了母亲的阿桑,也想着让他母亲入土为安,但奈何他举目无亲,自己又尚且年幼,于是他便想着去城里的棺材铺看看,能否赊一口棺材,然后请几个人,先安葬好自己的母亲,谁知道刚一进城,就被平日里经常欺负他的那几个地主家的孩子看到了,而那几个地主家的孩子自然是听大人提起过他家的事,于是便对他拳打脚踢和言语辱骂,因此也才有了我去买药那日在巷子遇到他的事。”

不知不觉间,她的语速越来越快,嗓音也逐渐失去了最初的润泽,变得干涩粗糙起来,每一个字从喉咙挤出都像是在沙砾上艰难摩挲。

只见程司凤微微皱眉,随后抬手轻抚着颈间,那下意识的动作仿佛在安抚疲惫的咽喉。

“程小姐,来,喝点水吧!”

路知非坐在程司凤身旁静静地聆听着她的回忆,当他听到程司凤的语速越来越快,嗓音也越来越沙哑时,便知道这长时间的叙述让她变得口干了,于是善解人意的路知非果断从凳子上起身,随后转身到起居室端了一杯之前丫鬟秋实备好的茶水递到程司凤面前,然后缓缓地对她说道。

“谢谢您,路先生。”

只见程司凤先是对着递来水杯的路知非道谢,然后她缓缓伸出双手,指尖轻轻触碰到杯壁,微微颤抖着接过路知非递过来的水杯。

随后将水杯凑近唇边,她轻抿一口,温热的水流淌过干涩的咽喉,带来一阵舒缓的润泽,然后闭上双眼,感受着那股暖意慢慢驱散喉咙的疼痛,眉头渐渐松开,脸上浮现出一抹放松与惬意,随后又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不必客气。”

面对程司凤的道谢,路知非轻声回应道,他看着程司凤喝完水之后,十分自然地接过了程司凤手中空空如也的水杯,将其放在了一旁的柜子之上,随后又示意程司凤可以继续了。

而程司凤在喝完水后,感觉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嗓音也恢复了之前的清脆,于是她便继续述说道。

“在我们成为了好朋友之后,父亲差人给我送来的东西我也不再动不动就往大街上扔了,而是趁无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拿给阿桑,让他带回家去,阿桑在他娘亲死后,便继承了他娘亲的手艺,开始做起了种桑养蚕织布的活计,当时我都不敢想象,这是一个八岁的男孩子能做到的事,但是阿桑却做到了,阿桑还带我去过他家,他家是一个十分简易的茅草屋,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他还给我看了他娘留给他说是他爹给的那半块玉佩,那玉佩看起来就是一块很普通的玉佩被摔成了两块,看上去也不值什么钱,但阿桑却将其当做稀世珍宝,一是这算是他母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物了,二则这块玉佩也算是寻找他父亲的唯一线索了,因此在地主家来讨债时他把这块玉佩紧紧地藏在了他腰带的布里,生怕被他们发现给他拿走了,当时的我倒是觉得他多虑了,他那块残缺的玉佩估计他们也看不上,就这样,我时不时的接济阿桑一下,阿桑也会经常织一些好看的织物送我,一来二去,我们也成为了好朋友,也是在阿桑身上,让当时心灰意冷的我看到了更多的希望,在遇到阿桑以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个世上最不幸的人,从小父亲就不管我,一直陪伴我的母亲也离我而去了,可当我遇到阿桑之后,至少和阿桑比起来,我还是幸运的,同样是母亲离世,我最起码还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也不用为了生计而发愁,虽然阿桑比我惨,但他却比我更加的坚强乐观,也是在他的身上,我的心态慢慢发生了变化,就这样,我们一起度过了快乐的四年,直到我十二岁那年,我随父亲去到了安庆府府城,我与阿桑也就此失去了联系。”

程司凤继续回忆着阿桑的过往,当他说到他与阿桑的往事时,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看样子十分怀念那段美好的时光。

“确实是很难得的友谊,这位阿桑兄弟的遭遇也确实让人同情。”

路知非看着程司凤面带笑容地怀念着过往,也不禁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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