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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转校(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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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孙不耐烦地说:“自己去!”

说罢便管自己走了。张馨兰有点儿愣在那,两脚一时不知朝哪个方向迈步。还好,也就那么一会便反应过来了,她拿着扫把像去扫地一样机械地往教育室走去。对张馨兰来说,每天一成不变的扫地学习写检查还是比较踏实的,至少知道自己每天要做什么。至于以后如何,她无从得知,更无法自我掌握。听说去教育室,她是有些紧张,甚至带着些恐惧,因为很有可能是宣布处理结果,这将决定自己的“以后”

。她忐忑不安地来到教育室,站在门口喊了一声“报告”

“进来!”

正在写着什么的吕枫叶头都没抬。

张馨兰走进室内,挨近中间那张孤单的旧木椅等候“坐下”

的指示。吕枫叶抬头看了她一眼,“你拿着扫把干嘛?放到门外去。”

张馨兰按要求放好扫把又回到木椅边站着。对面一排桌子跟以往审问她时一样,也坐着两男一女三个人,只不过这次吕枫叶没有坐中间。三个坐着的没有谁说让张馨兰坐下,她只能如此局促地站着,不时地搓着两手等候他们的话。中间的一位中年男人看了看她,对吕枫叶说:“开始吧。”

吕枫叶看了眼站着的张馨兰,拿起面前的一张纸念道:“张馨兰,女,现年三十七岁,系海一中语文教师,根据两个月在五七干校接受思想改造的具体表现,经干校革委会研究,决定转送西化职工劳动学校继续教育改造。宣读完毕,你签字吧。”

原来是转到西化去劳动,毕竟在西州地面,算是回到家乡了吧。张馨兰上前拿起桌上的笔在吕枫叶指定的地方很快地签上自己的姓名。她向后退回原地站着,等候他们下一步的指令。

吕枫叶和中间那个男的小声说了几句,那男的点了下头。吕枫叶对张馨兰说:“等下干校的同志陪你去趟一中宿舍,多拿些换洗衣物和生活用品带上。你要严格遵守改造人员的纪律!”

能回一趟宿舍看看,还能再拿些衣物和日常用品带上,对张馨兰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意外的恩赐。她应答道:“是。”

多年以后,她回海一中参加校庆时,大家聊起往事才知道当时坐中间的那个官比吕枫叶要大的男人是县五七干校革委会的副主任周家栋。干校一把手主任是由县革委会主任或副主任兼的,也就是说平常干校里头大小事务基本上是第一副主任周家栋做的主。张馨兰还听说这个周家栋在后来清理“三类人”

时被清算得很惨,当然,这是后话。至少当时允许张馨兰回一趟宿舍拿些衣物用品,对于犹如风吹雨打随处飘零的一片孤叶的她还是挺感念的。

张馨兰带上宿舍里拿的一只藤编的箱子和在干校的那点行李,当天就和一批转校劳动改造的“大部队”

,登上只有左右两侧上方开有小方窗,且用小钢管将它隔成“井”

字形的全封闭的货车车厢。这个车在农村和农场里都叫它运猪车。就这样,一车七男三女十人坐在铺着稻草的车厢里一路颠簸摇晃,路上只停过一次,也就十来分钟,给他们下来方便。估计是下半夜到的西化职工劳动学校,在一间像是教室的大房间里,给每人一个实心窝窝头,然后七个男的就地休息睡觉,三个女的则被带到一间不大的除了几张桌子之外什么都没有的办公室里过夜。她们移过一张桌子顶住锁不上的木门,将其余的几张桌子靠墙并排连在一起,三女人很快就蜷缩在桌子上枕着各自的铺盖卷睡去。

张馨兰被一阵哨子声叫醒,两眼睡意朦胧的,也不知道是几点,窗外一片灰蒙蒙的,不见天边一丝放亮的曙光。三个女的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从桌子上下来的时候说全身的骨头都在痛,就像散架似的。其中一个女的推开桌子出门往外就跑,张馨兰和另一位也是紧跟而出,只是没有像前面的那个急匆匆的样子。三人如厕回来,门口已站着一个女的,让她们拿上行李跟她走。三人跟着那女人身后,大包小包的沿着走廊走去。两边的宿舍里都住着男的,有个别嬉皮笑脸的凑上来说:“这里满是跳蚤,需要我来帮你们抓吗?”

走在前面的那个女的回头就是一句大声的喝斥:“有种就跟来!别只晓得蹚浑水,蜡烛样的,见不得火的东西,中看不中用!”

倒是奇怪,被她这么一骂,整个走廊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走廊的一头有条宽敞的楼梯通往二楼,她们一行四人沿楼梯上去,靠楼梯前面的一截仍是男宿舍,穿过走廊中间隔着的那扇门,里面才是她们女人的空间。说是宿舍,也就是在教室大小的空间中隔上一堵木板墙,将它一分为二,两边安放着五六张木制上下铺的学生床,便可以同时睡个十一二人。

那女人在两边房间里分别将空铺位指定给跟着的三个女人。一放下行李,张馨兰就忙着整理床铺,说不准七点过后便要出工。已经折腾了一天一夜的她,现在好歹有张可以躺下的床铺,心底里还是有那么一丝慰藉的。这时,给她们分配铺位的那个女人在门口叫住正在忙着整理床铺的张馨兰:“你,拿上行李,跟我走。”

张馨兰一听怔住了,脑子里闪出的一个念头便是“该不会是哪里弄错了?”

她本能地问了句:“我不住这里吗?”

那女人面无表情毫无态度地说:“拿上行李跟我走!”

这下,张馨兰只得沉没去脑子里的全部疑问,重新卷起铺盖用原来的那根带子紧紧扎上,和来的时候一样,肩上背着铺盖卷,一手提着箱子,一手拎着装着脸盆饭盒牙杯肥皂盒之类的网兜和一只帆布旅行袋,一步一扭地拖着两腿跟着那女人穿过走道沿楼梯下去。

宿舍里神情各异的女人麻木地看着张馨兰的背影逐渐远去。

在一楼走道外面的泥地上,停着一辆手扶拖拉机,那女的叫张馨兰把行李放进拖拉机的后斗,人也跟着上去。拖拉机手是个长得五大三粗的二十出头的年青人,见人和行李都上了拖拉机的后斗,便动起拖拉机,二话不说就“突突突”

地走了。

天空在不觉中渐渐地露出了晨光,两眼所见,四周晨雾弥漫,一片迷蒙。一条并不宽敞仅够一辆拖拉机行驶且路面满是坑坑洼洼的泥道,在水田和杂树丛中隐约地蜿蜒前伸。

在拖拉机后斗的张馨兰不敢坐着,拖斗的两边虽有板凳宽的面板可以一坐,但拖拉机跳得厉害,坐在铁皮架子上面一来是屁股受不了,二来是稍不留神就极有可能被震得甩出车斗,不如站着两手紧紧抓住拖拉机手后背靠板上方的横杠,两腿随着车斗摇晃抖动自然伸曲,才勉强稳住重心。柴油机的“噼噼啪啪”

加上拖斗的“哐当哐当”

,一路震耳欲聋地响来,吓得寂静的晨雾纷纷四处逃散。“我们这是去哪?”

张馨兰前倾着身子在年青人的耳后大声问道。看看前不见村后不着店的,除了这条满是坑洼的小泥路,两边是缥缈着晨雾的田地树丛,张馨兰心里有点慌,一身的疲倦也早已随风飘散。许是拖拉机的声音太吵,年青人没有搭理后面的女人,自顾开着拖拉机一路前行。“同志,师傅!我们去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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