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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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听说,世界上有种人什么都不骗,只骗人感情。也曾听人说,玩家族无论男女,都喜好美色,擅长调情,朝三而暮四,能同时和多人保持暧昧关系。他们的目的专一且明确,那即是迅和异性建立亲密关系,以各种手段的精神控制使人痴迷他们的一切、对他们百依百顺。他们的套路层出不穷且花样不断,但本质即是骗感情,尽可能地投人所好。在他们玩家自己的世界,他们尚且以交往过的异性数量和质量论实力高低,到了被他们称为“游戏”
的神传世界,他们更是变本加厉,到处留情,遍地撒网,以无心骗真心。情感经历相对单纯的神传居民在他们眼里基本就是玩物,甚至是食物——任他们随意揉搓,向他们奉献喜爱之情,任他们榨干自己的一切价值。
……所以。
(我是被这种恶心的人给惦记上了。)
他满心嫌恶地在心中下了结论。皱着眉瞪人的眼睛瞪得更无情了。但在不清楚对方到底有多少能耐的情况下,他还是选择暂避锋芒,“委屈”
一下。
而正如她所说,这个地方的玩工对来客基本有求必应,人均十佳服务标兵。当然,这也是因为人家并没有分辨出他是个划水偷渡而来的入侵者,而非持券入场的贵宾,所以按照贵宾标准招待了他而已。他也毫无做贼不请自来的心虚,心安理得地享受了玩工的服务,快在会英阁沐浴了一番并换了套衣装。等到收拾完毕,他重新戴上眼罩,无视为他免费提供换洗衣服的玩工小姑娘惊喜的小声尖叫,直接在人家“原来你是南6来的恩丕希呀”
的招呼下扬长而去——
——一出门,银砌乾坤,月夜清寒。西风携无数细雪自高而下,倾赠尘世以盖天铺地的冷清冰花。原本还是春江花月夜的聚英会场,如今细雪翻飞,如入冬时。他在附近玩家的议论中才得知,这场雪是节目效果,群玉广场那边此时正在进行大规模的歌舞表演。而他才没空看什么表演不表演的呢。他只想快点找到那个觊觎他惦记他试图诱骗他的女玩家,或者那个被人拿来威胁他了还不知道现在搁哪儿浪的赖风。
不过幸好,那个人并没有就此消失不见。或者说不幸的是,那人明显还是对他有所图谋地现身了——这次左手一碗,右手一碟,手腕上还挂着个散诱人清香的袋子。这次很显然是想攻略他的胃。虽然这些吃的一看就不是她做的。
“你先吃点串儿和饼垫垫,边吃边跟我走,咱得赶快换个位置站,不然…………嗯,不好说,反正咱不能继续待在这。这碗炒鳝面你要是走着路也嗦得动那就自己拿着。这里人多,你多小心点,别跟丢我了。”
。。虽然,他的肚子在对方给自己递上那块涂着红酱、以奶酪洋葱和其他配料烤制成的圆饼时没出息地暗暗叫了一声,但他才不会毫无防备心地去吃敌人递上来的食物。所以他双手抱肩,什么都不接,沉默地看着对方知趣收回自己的“好心”
,然后默默跟上。
……
聚英会群英荟萃,有玩家精英,有东传王族,有清修正道,有下凡天神,还有各路浊修妖魔,像他这样不具强大灵能和能摆到明面上被人尊崇的正派身份的凡人,到了这个地方才像是闯入了异世界,格格不入。而跟随着那人一路拾阶而上站到群玉台上的他,在歌舞表演结束后,斜眼围观了那以群玉台中心为地点、以神魔纠葛为起因的【突事件】的始末,说实话并不关心。而且,在看戏过程中,他暗中扫了几眼那吃得津津有味看戏也看得有滋有味的女人,越觉得——这个人骗了自己。他的幺弟赖风根本不在此地。她只是想哄骗着他,吊着他,叫他像条狗一样乖乖地跟着她罢了。
【注:“突事件”
,详见正剧。大致剧情是魔族在歌舞表演期间入侵会场,和在场仙神及大神级玩家生冲突,给全场吃瓜群众上演了一场爱恨纠葛复杂的情感加动作加悬疑加道德伦理的大戏。】
(……过会儿就趁乱杀了她。叫她知道,就算故意躲到这群神仙之间,也没人护得了她!)
猎物就在眼前,挂着不设防的笑容望着前方,看着大戏。而以前方愈演愈烈的骚乱为掩护,他已经做好了“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的准备——前帮主留下的鎏银短刀在他的保养下至今精巧锋锐,最适合进行暗杀活动,在敌人毫无防备之下将之一击毙命。随着心中给对方预估的死期迫近,刀锋在鞘中颤栗,他已经闻到了一股血气——那是让人饥渴无比的味道。
而在他刚从腰间掏出那平日贴身放置的鎏银短刀时,前方的神魔之斗竟又生了突变——血色与银白相撞,天地为之颤然。大地震动之余,咒光剑气乱流四飞,一切光影伴随着剧烈摇晃杂糅在一起,叫人视而不清,一时无论是仙是人俱惊惧不已,此起彼伏地出尖叫。他在颤动的天地间被身边人猝不及防地一撞,刀刃立刻脱手而落地,转眼就被晃动的人海所淹没,就算他有意立刻找回也无法在这种人群慌乱四窜的情况下趴到地上去找……在他被人潮推搡而脚下不稳时,还是前方被他宣判死期但逾期未死的人好心,伸手扶住了他。
“别乱动,那刀咱们一会儿再找……”
(……?!)
他在准备动手时,明明是瞅准了她专心前方无暇后顾的时机,连头都没回过的她,又怎么会知道自己杀她用的刀掉了?还是说……她是早就知道他的杀心,故意露出后背给他,这才表现出毫不设防的模样?
想到这点,他心头一惊,再次背生一种冷意,一如当年得知慕漪涟在那夜背身“熟睡”
的真相。
……该是怎样的人,能接受别人三番两次杀死自己?该是怎样的人,会摒除知晓死期的恐惧,平心静气地待人所杀?
与他翻起风浪的内心相反,天地间的异变逐渐趋向平静。待他回神再看周遭时,才现身边的一切皆如末日来临般被涂以猩红与腐黑之色。流云在飓风的鞭笞下在天上推拥堆叠,呈现出螺旋阶梯的无限上升形状,从四面八方包围住已然变成昏黄暗淡之色的弦月——在这种极具震撼力的奇特天象之下,万物俱如被打入了四面皆壁的井底,只能在深渊中遥望那唯一但又朦胧浑浊的光明。他与身边人群一同抬头望天,顿时只觉乾坤之大,自身渺小如蚁。蝼蚁只配在天道之下苟延残喘,怎敢与天争命?一时间,他竟觉得那天上的漩涡像海水一样倾泻,以叫人耳鸣的巨大威压铺天盖地地朝着自己压下来,他就算再怎么用力呼吸也感到万分的窒息——
“……抓着我的手!坐下来!放慢呼吸!”
在嗡嗡作响的耳鸣声中,他依稀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赖金?”
——“……慕少辞!”
在致命的窒息感中,这久违的称呼还是打开了他亲手封上的记忆之门,无数与慕少辞有关的回忆碎片像纸片一样从中翻飞而出,快地在眼前掠过,只是他双手不停抓挠着自己的脖子,暂时无暇去抓住其中任何一张。他大口大口地喘息,以图减缓这剧烈作的窒息感。但越是这样喘息,他的五脏六腑越痛,像是体内的一切脏器都被绞在了一起。他浑身被冷汗浸透,克制不住地小幅度抽搐身体,眼前一片花白,如溺水一样深深陷入无尽的痛苦中,下意识间,他紧紧抓住身边人扶住他肩膀的手,将其当作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这救命稻草后来不知递给了他什么,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觉有个薄薄的东西盖住了自己的口鼻,随后他再多呼吸了几次,感觉好受多了,致命的窒息感被逐渐缓解,他也逐渐恢复了对身体各个部位的感知与控制。而在意识还未完全清醒之际,他气喘吁吁地跌坐在茫茫一片空白的识海,面对开启一隙的记忆之门,忽然间想起,这种连呼吸都觉得痛苦的情况,很久以前实有生过一次——在那吞鲸帮的海鲨窟中————
——那一晚,吞鲸帮以及双头蛇帮联了手,双头蛇帮着人调虎离山,引开赖惊涛的注意,吞鲸帮则派人在那雨夜闯入慕家,以他为要挟将慕漪涟制服。吞鲸帮的这些人在行动前便与双头蛇帮商量好了战利品的归属——十里八乡美名远扬的冷清美人慕漪涟被实力更强的双头蛇帮当仁不让地点名要去,在他们被掳出渔村不久后就被吞鲸帮着人送去了双头蛇帮的快活洞。而与海赖帮结怨已久的吞鲸帮则要利用这次行动使赖惊涛关心则乱、露出致命破绽,便故意伪造慕漪涟和她家小鬼都被他吞鲸帮掳去的假象,引赖惊涛一次次踏入他们早已设好的陷阱。
他被吞鲸帮的人捆得死死的,被当做诱饵诱骗赖惊涛一次次来营救。吞鲸帮不给他吃的,不给他喝的,整整把他捆了四天。四天后,等他被带到了吞鲸帮的领地海鲨窟,赖惊涛的人终于现慕漪涟不在吞鲸帮里,那之后海赖帮的汉子们便再没有来营救过他。他认清了现实,本也没抱太多希望被人所救,只是人类的本能叫他苟延残喘了下去。即使几度因过度缺水而意识模糊,他仍靠着生存的本能,在海鲨窟内地牢里舔着从那阴湿石块间蕴生的水珠又活了两天。等到这两天过去后,吞鲸帮没有彻底扳倒海赖帮,也没再见海赖帮的人奋不顾身地来营救,便觉得他没用了,有说要把他开膛破腹喂海鸥的,有说要把他大卸八块喂鲨鱼的,也有说要把他卖到西国当苦力的,更有人提议他多少继承了他老母的美貌,完全可以卖到南国当男妓,下半辈子和他老母当同行。而吞鲸帮的老大荆啸水另有打算,便派人把他提到他们帮派的大厅中。
荆啸水说,听说他在被掳过来的这一路上一声都没哭闹过,他奶奶的还真不信一个小孩能比一群大老爷们不怕疼,便亲手拿了鞭子蘸盐水打了他一顿。见他自始至终没有求饶哭痛,那长相狞恶、满腮虬髯的男人笑得更开心了,直夸他有种,得亏没给赖惊涛当上继子。能在海边混黑道的,杀鱼都得掏净卵,斩草必然不留根。下一刻,荆啸水便拿出刀,掐着他的下巴亲自割开了他的嘴唇——从左唇上方,生生划到右唇下方。边割边笑,边笑边说——“既然呢把口唔肯擘开,噉就彻底阖埋啦。我亲手将个衰仔扒咗皮畀赖惊涛送去,佢一定会特别“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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