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02(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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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安屯张张扬扬地说了一气,而另外两位却像哑巴了一样,一人嘴里堵着一个烟嘴子不吭声。郭安屯的黑脸上就涨起一片红色,心里不畅快起来。他知道这两个人是为难的不想出头得罪人,这两个人已经没有了土改时的那股子斗争的勇气。现在是啥时候,地主的儿子胆敢跳出来搞破坏,还有那个吴虎林,虽是贫农出身,但一贯的是个捣乱分子,从入社到如今,他就没有说过社会主义一个好,尽说些风凉话,干起活偷奸耍滑生怕吃了亏。现在把这两个人逮住不正是管制教育的好机会,过了这个村,可就再没这个店了。
吴根才李丁民两个人马上不说话,郭安屯心里就翻翻腾腾的不瓷实。他知道吴根才是顾及水磨房里的事情,顾及着月儿的脸面,不愿意表态说话。李丁民呢,他为啥也不说话?郭安屯涨红着脸瞪圆了眼睛很想吼叫上一嗓子,但转念想到相互间的关系,还是收敛住了。郭安屯收敛住心里的不畅快开始说起自己的主张,尽量说的和缓一些,尽量绕开吴根才李丁民心里的疙瘩,他再说:“现在正是全国困难时期,前几天到公社开会赵书记还特别提醒大家说:在这种时候更要注意阶级斗争的新动向。在咱卧马沟来说这也是一次机会,看看咱河滩地里的青玉茭穗子让掰走了多少。这样下去过几天秋收能收回来个啥?收回来的都是空空的玉茭杆子。把这两上人逮住,在官窑里关押上几天,开几场批判会,也算是给其他人一个警告,也好给公社领导交待。当然,这是得罪人的事情,你们两个撒开手往边里站,让我来当这个恶人。”
吴根才不能不说话了,他原以为郭安屯闹上一阵阵就算了,就把人放了,没想到他想要打个持久战,要把人在官窑里关押上几天,还要闹到公社里去。这就不行了,他不能不为月儿想,月儿是面子很薄的女人,你把她男人关了斗了,最后还要往公社送,这让她咋活人呀。吴根才和月儿在水磨房里好上后,他听月儿说过:郭安屯一直都在打她的主意。他想这是郭安屯想借机会逼月儿就范。吴根才也知道郭安屯和虎林一直有矛盾,他也是想借这个机会报私仇哩。他知道郭安屯这个人气量不大,心胸狭小,可是自己的短处在他手上捏着,这话咋说呀。吴根才端着水烟壶的姿势不再像过去那样优雅闲适,他坐在炕沿上寻寻思思一阵,就木讷讷地说:“安屯,在这种时候出现这种事情确实不好,不过我觉得咱们也不要太过张扬这件事情。现在是困难时期,谁家的日月都不好过,偷掰几穗青玉茭穗子不算是个大事情,一家老小肚饥的不行了,谁能不想点办法。河滩里的一片青玉茭穗子都是他两掰的?我看不是,前几天我还顺手掰过几穗,困难时期,把事情压一压,简单处理一下算了。别张扬到公社去,张扬到公社对咱们三个当干部的也没怎好处,你说是不是。困难时期不出大事就行了。”
郭安屯想不到吴根才会是这样一种息事宁人的态度,并且还随随便便把自己偷掰青玉茭穗子的事情也扯说出来,这真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但是郭安屯决不是轻易就肯放弃的人,这样的机会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难得了,吴根才轻描淡写的一席话不足以打消他心里的念头。他接过话说:“根才,你这话说的就不在理了,在这种时候,地主的儿子伙同一贯对社会主义不满的人出来偷生产队的玉茭,能不算是一件大事,这事搁在别人身上也许真像你说的不是一件大事,但搁在他们身上,尤其是搁在地主儿子身上就不能说是小事。”
“……”
吴根才哑口说不出话,郭安屯把虎林剔除开,单单说出地主的儿子意思就很明确了,这正是他吴根才的软肋。吴根才这时候真有些后悔,当时不该匆匆忙忙地和这个人订亲家,即便让他现了水磨房里的事情,他又能咋?他不是也和巧红闹腾出一河滩子事情吗。自己把女儿都许给他儿子了,他还捏住那事情不放。吴根才厌恶地看着紧逼上来的郭安屯“噗”
地一声把燃尽的烟灰吹出去。那团吹出去的烟灰在脚地上蹦了几蹦,就在郭安屯脚下裂成细细的一堆白烟灰。吴根才把求援的目光转向李丁民,对这个亲家他才是满意的。
眯缝着眼睛,叭哒叭哒抽吸旱烟的李丁民注意到吴根才转过来的脸上的表情,也注意到了和吴根才一道扭转过脸来的郭安屯脸上的表情。两个人都期待着他说一句对自己有利的话。沉沉寂寂的李丁民一向不多说话,但要是说出的话就有份量,他是凭着自己的良心说话办事的。
李丁民抬起脚把旱烟锅里的烟灰磕掉,不看两个人脸上的表情,只看着自己的旱烟锅子,沉着声慢咧咧地说:“偷掰队里的玉茭穗子,确实是可恨可恶的事情。虎林掰没掰,我不敢说,但要说是耀先我觉得可能性不大,不是说他有这个觉悟,他根本就没这个胆量。”
吴根才和郭安屯都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两个人都张着嘴瞪着眼,等他把话说完。李丁民却慢慢地把旱烟锅伸进油腻腻的烟袋包里剜装起烟丝,并不急着要再说什么。
郭安屯沉不住气,看着上房门外渐渐黑沉下来的天色,催促道:“你啥意思,赶紧把话说完。”
性格沉静的李丁民受了催促也不着急,他把烟袋锅里剜装满烟丝,再拼打着火镰石把烟点着,这才接着说:“他没这个胆量,就是因为他是地主的儿子,从土改到现在他在人前连一句话都不敢说,那有胆量去偷队里的青玉茭穗子,这个我不信……”
郭安屯不爱听了,他把李丁民的话像剪子一样拦腰剪断,一脸凛然正气地说:“事实胜于雄辩,这是韩同生常说的一句话,今天我就用上了。今天我可是人脏俱获,斗争会是非开不可,不开我们就不好向公社交待,就不好向群众交待。我说过,恶人由我来当,你们俩个在边上看着就行。”
豪狠张扬的郭安屯固执起来,吴根才李丁民也没有多少办法。
天黑定后,挂在皂角树上的老铁钟被急急促促地敲响。
钟声一响,人们就知道这又是要开批判斗争大会了。天还没黑的时候人们就听说民兵逮住两个偷队里青玉茭穗子的贼娃,就都挤拥到官窑门上去看热闹。虽然是困难时期,人人都是面黄肌瘦饿着肚子吃不饱饭,但碰上这样的事情都还是愿意往前挤着争看热闹。好奇心,人们啥时候都有。困难时期,没有粮食,同样更没有娱乐,看看别人露丑出洋相,也算是一阵乐子。没有粮食,吃不饱肚子,要是再没有一点逗笑的乐子暖暖空空的肚子,那活着可就真没一点点意思了。人们怀着看热闹的心情趴在官窑窗上往里一瞅,看见捆在官窑里的一个是爱说风凉话的吴虎林,另一个是地主的儿子郭耀先时,就都撇着嘴笑了,就想着今黑夜要有一场批判会。你想在卧马沟里除了这两个人,还有谁会被逮住。
人们摸黑在自己窑里胡乱吃两口菜疙瘩,或是吃两穗偷掰回来的嫩玉茭穗子,就等着下面的钟声响了。
在这段时间里,崖口上的月儿是卧马沟里心情最难受的一个人,她在崖口上没了魂似地坐不住站不住。她不相信耀先能干出这种事,可耀先真的就让关押在官窑里。十多年来他们受尽了各种各样的磨难和屈辱,但从来还没有被捆绑着关押过。月儿不知道最终等待他们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她不敢去找郭安屯,不愿去找吴根才,不能去找李丁民。她只能心焦火乱地在崖口上等着,等待着被恶运的作弄,或是等待着奇迹的出现。在这无奈的等待中她只有一遍又一遍地祈求天神保佑。天上有神仙吗?如果真有神仙,虔诚的月儿就应该得到保护。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比月儿更善良,还有谁能比月儿更让人们同情。可惜天上没有神,或是只有一群瞎了眼窝的神。不然这么多的苦难和屈辱为什么总是要往月儿身上降,天道不公呀。
急骤响起的钟声,告诉月儿来临的不是奇迹,而是恶梦。
听到下面响起钟声,月儿就赶紧往崖口边的杜梨树旁走,站在崖口边的杜梨树下能看清下面场子上的情况。月儿就借着一弯朦胧的月色看见坡道上的人影像涌动的虫子,一股一股地向皂角树下的场子上拥去。就看见皂角树下摆起一张桌子,桌子上点亮一盏马灯。三个村干部一并儿坐在桌子边上,男男女女就团团伙伙地席地坐在场子上。这样的场合月儿是不能下去的,去了只会遭受屈辱增加痛苦。
月儿站在黑沉沉的崖口上提悬着心紧张地注视着下面,等待着再出现的情况。月儿站在崖口上听不到人们都在说些什么,但她借着天上朦胧的月色和桌子上马灯的微光看见下面场子上的人开始骚乱起来。在骚乱中月儿看见几个背着长枪的民兵把耀先和虎林推搡着押到皂角树下,两个人的胳膊还是被反绑着。场子中央横放着一条长板凳,两个人被押过来,再被民兵赶着往长板凳上站。被反绑着胳膊的耀先和虎林像笨鸭子似的蹦跳了几下都站不到板凳上去,场子上围看的人群中爆出一阵哄笑。民兵不高兴了,一个民兵提起枪托照着耀先的膀子上就是一下,被反绑着两条胳膊的耀先膀子上挨了重重的一枪托,就像是一桩装满粮食的口袋,扑咚一声展展地栽倒在地上。人群里爆出一阵更放肆的哄笑。虎林同样也站不到板凳上去,而挨枪托的却只是耀先。虎林说到天边地角也是贫农,民兵们不敢轻易对他下手。对地主的儿子,民兵们则没有任何顾虑,谁都敢把生硬的拳头支举到他脸上,因为他脸上刻着另类的标记。
倒地的耀先艰难地爬站起来,脸上就糊糊麻麻地有了一片血迹,在这样的场合里眼泪一钱不值,换不来同情,换不来怜悯。血迹同样也是一钱不值,也换不来同情,换不来怜悯。满脸血迹的耀先还是被赶着站到板凳上去接受人们的批斗。
崖口上的月儿看着这一切,忍不住地掩面痛哭。可怜的月儿只能一个人在崖口上悄悄地掩面痛哭,要是在下面场子上,她连哭的权力都没有。多么残酷的现实呀。
按照郭安屯的想法不仅仅只是开这么一场批斗会,最后他还要带着民兵亲自把他们押送到公社去。如果耀先和虎林真的被押送到公社,他们可能就真的回不来了,就可能要真的被判了刑。这样的例子已经有了。山下小王村的一个老实贫农就是因为吃不饱,偷掰了生产队里的几穗嫩玉茭,就被送到公社,再被送进公安局,就再没有回来。耀先是地主的儿子,他要是让送到公社,百分之百就回不来了。
开完批斗大会,吴根才和李丁民还有郭安屯提着马灯一起走进官窑,走到虎林和耀先跟前,来来回回把事情的经过细细地问了一遍,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耀先篓子里的两穗玉茭也是虎林掰的,是虎林硬塞到他篓子里去的。把耀先清洗出来,这件事就单纯的多了,地主的儿子不在事件里,它就没有了阶级性,就没有了上纲上线的条件和理由,处理起来也就不再棘手。吴根才阔阔大大的脸盘上有了一丝欣慰的笑,他搓揉着一双大手翘腿盘坐到官窑的土炕上,咧着嘴玩笑一样地说:“拴娃,没你的事情了,你往边上站。亲不亲阶级分,虎林看着你也是咱贫农阶级里的人,这件事也就不往下深究了,不往公社送了。是这,一穗玉茭一个工,把玉茭数清楚,年底分红的时候把工分扣回来,这是一;二麻,虎林从今往后把你的嘴拾掇干净,不要动不动就编排些四六句出来讽刺人;第三,你给安屯认个错,说几句好听的话,这事就算是搁下咧。”
光棍不吃眼前亏,虎林是个很灵醒很乖巧的人,挨了绳子,挨了批斗,心里是不美气,但他决不想被捆绑着让民兵押送到公社去,他赶紧借着吴根才送过来的梯子往下滑溜。过去连鞠躬带敬礼,就给郭安屯说下一大堆服软认错的好听话。郭安屯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坐在大炕上的吴根才把手一挥连说几个去:“去去去,回去。以后要是再干下这号事可就不是这样的下场了。”
才听到一个去的时候,虎林就蹦跳着窜出官窑,吴根才后面再说的是啥,他连听都没听到。
虎林蹦跳着窜出官窑,而耀先还浑身哆嗦地呆呆愣愣地站在窑根里不敢动。吴根才就说:“拴娃,你还干愣在那干啥,又没有你的事,你也回去吧。”
耀先畏畏缩缩地从后窑根走过来,走到炕沿跟前向三个坐在炕上的村干部躬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这才惊慌忙乱地带着一脸血迹走出官窑。
郭安屯眼睁睁地看着吴根才就这样把两个贼娃子给放了,心里老大的不快,他的目的还根本没有达到呢。吴根才知道他心里不服,就扭过头来劝着说:“安屯,你刚才也听见了,这不管人家耀先的事,都是虎林日的鬼。你和虎林之间有过那么多别扭事,要是再揪住这事不放,人家就要说你没有气度,是在公报私仇。你抬抬手放他一马,人们就是另一种说法了。老人们常言:得饶人时且饶人。这道理你懂。在这种困难时期把事情压一压对谁都有好处,这么大的灾荒,只要不饿死人,就算没出事情。”
郭安屯的嘴让吴根才这一席话给封堵住了,他脖子上粗大的喉节骨涌动几下,把肚子里的不服和怨气强咽下去。
郭满屯害了一场病,在公社医院里住了三天,再舍不得花钱,就强挣着出了院。回到卧马沟他身上的病一直纠纠缠缠地好不利索,关键是心里有病,心里有病是最难治的。他做梦也想不到他的兄弟会干出这种事情,原来他对当了村干部的兄弟是很敬重很敬重的,可他却干出这种事情。贼娃子仅仅是偷,可他和明火强盗一样是在抢呀。把生产队的麦子装进毛裢里往家背,这不是抢是啥呀,丢人呀。
郭满屯都快觉得没脸活人了,他歪歪的病在炕上一直好不了。这可就害苦了庆合母子,这么困难的年景里家里再摊上这么一个躺在炕上起不来的病人,日子就更是艰难。偏偏郭满屯心里还藏着事,放心不下库房里的粮食,原来身上没病能四处走动,能下地干活的时候,他每天下黑都要到库房门上去转转看看,即是不开库房门,也要亲手摸摸库房门上的铁锁头。不这样他黑夜就睡不踏实,库房里存放着卧马沟集体的全部家当。大家是相信他,才把库房门上的钥匙交给他,他能不操这个心。老实厚道的郭满屯现在病的下不了炕,但心里还惦记着下面的库房,这是他的责任。现在正是灾荒困难时期,他就更放心不下,自己的亲弟弟,当了十多年村干部的亲弟弟都能干出来那种事情,别的人他还能信过谁。郭满屯躺在炕上把库房门上一串钥匙紧紧地捏在手里,谁也不给,每天下黑的时候他都要催促着儿子或是老伴,到下面库房门去看看,看看库房的门是不是还严严地关着,锁是不是还牢牢地挂着。黑夜睡觉的时候他总是把钥匙死死地压在枕头底下,生怕在钥匙上再出了问题。这串钥匙似乎成了他生活和生命的全部。
秋庄稼快熟的时候,郭满屯将养的能下炕了,他也该下炕了。收秋种麦一忙开,他这个管保员就的成天在库房里,到时候交秋粮领麦种,人们一天要到库房里跑几十趟。他能不提早准备准备,身上再有病也要坚持着下炕。多么实在厚诚的人呀。
父亲病了这么长时间,头一天下炕,就要柱上棍子到下面的库房去看看。庆合不放心,就跟随在身边。郭满屯知道儿子大了,懂事了,是在尽孝道哩,就让儿子跟着。父子俩蹒蹒跚跚地从坡道上下来,到了场子上官窑旁的库房门口。庆合指着三孔窑门上的大铁锁,说:“爹,你看,库房门上的铁锁头都好好地挂在上面。”
郭满屯点点头,上前一步去把三个铁锁头依次摸一遍,三把铁锁都牢牢地锁在库房门上,他久病苍白的脸上就绽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这是从心底里流溢出来的笑,多少天来他还没有这样喜欢地笑过呢。
郭满屯把手里当拐杖柱着的山木棍子递给儿子,撩起袄襟把拴在腰里的那串钥匙解下来,他要开开锁子,进到库房里去亲眼看看。病在炕上这么长时间,他还没进过库房哩。他放心不下库里的粮食,亲眼看过才能真正放心。郭满屯打开门上的铁锁,推门的时候插在青石门墩石眼里的门板轴子没有出他熟悉的那种“哧哧啦啦”
的有些刺耳却让人放心的磨擦声,门板轴子和门墩石眼里让人膏了油,那种干燥的磨擦声没有了。郭满屯感觉有了异样,但并没有真正察觉出问题。他不经意地朝青石门墩上扫一眼,就向窑里走去,向堆放着麦种的粮囤走去。这是一个用粗荆条编成的大粮囤,这粮囤里的麦子不是口粮,更不是饲料,这是生产队留下的麦种。
郭满屯走到粮囤跟前,眼睛一下就睁圆瞪大,这粮囤里的麦种不是原来的样子了。原来这粮囤里的麦子骨堆冒尖满满溢溢的,现在堆冒出来的尖儿没有了,并且还挖陷下去一个不小的坑。郭满屯苍白病态的脸上冒出一片虚虚的冷汗。郭满屯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老实不等于就是憨傻,他马上就想到这是有人在粮库里动了手脚。库房门上的钥匙一直都拴在自己腰里,捏在自己手里,门上的大铁锁也是好好的。这会是谁干的?郭满屯觉得后脊背上凉嗖嗖地起了一股冷冷的阴风,他想到了自己的亲弟弟——政治队长郭安屯。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这是坐班房掉脑袋的大事情。老实厚道的郭满屯不是一个糊涂人,他想眼下这事没弄清楚之前不能往外嚷,不能让人知道,即是身边的儿子也不能让他知道,年轻人嫩芽子,沉不住气,一知道就嚷叫出去了。郭满屯想先静静地考虑考虑,然后再说。
庆合看见爹站在麦囤跟前脸上冒出一层虚汗,虚弱的身体也有些摇晃。就赶忙上去搀扶住爹的一条胳膊,低声关切地问:“爹,你是不是身上又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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