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五回 担败责种经略遭贬 挟胜师云统制伐辽(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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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升平难销英雄气,季世不乏忠义胆。
大厦将倾栋梁折,自毁长城股肱残。
李牧身死六国灭,廷弼传九边寒。
挑灯看剑望月叹,千载扼腕泪湿衫。
话说康捷面见云天彪,诉说种经略遭贬之事。云天彪惊得语塞,半晌方问缘故,康捷道:“朝廷上月准了谭稹、蔡攸所奏,与金国讲和,夹攻辽邦,平分燕云。特拜种经略为保静军节度使,节制诸将伐辽。经略极言不可,屡次劝谏,谭稹、蔡攸不听,只得出战。不料庸臣掣肘,大军失利,谭稹、蔡攸反密劾经略避贼,天子怒甚,责授右卫将军致仕。经略如今要去豹林谷隐居,特地转道京城,欲见将军一面,有要事相告。”
云天彪听了,忙叫备马,留下众将,独自随康捷出城去了。
当时出了北门,行过五七里,来到十里铺一处馆驿。康捷引入内,果见种师道一身布衣,在那里等候。云天彪见了便拜,种师道扶起,当时坐定。云天彪急问道:“老师乃朝廷柱石,天子怎会听信谗言?”
种经略叹道:“此事一言难尽。”
看官,那联金灭辽之举,乃宣和朝一大事,实靖康祸胎。前传虽有提及,然语焉不详,如今欲知始末,只好从头说起。
原来那燕云十六州自五代后晋石敬塘割与契丹,至徽宗朝,已经二百余年。燕地汉人,虽历数世,然代不乏思汉者。就中单表一人,姓马名植,虽为辽国大族,仕至光禄卿。然见辽祚日衰,女真崛起,便有意投宋。政和元年,童贯出使辽国,道经卢沟,马植深夜求见,自言有灭燕之策,因而得谒。童贯与语,大奇之,载之与归,易姓更名为李良嗣。后带其返宋,荐于朝堂,马植向徽宗献策道:“女真恨辽人切骨,而天祚荒淫失道,辽祚已危。天朝若遣使自登、莱涉海,结好女真,与之相约攻辽,燕云可复也。望陛下念旧民遭涂炭之苦,复中国往昔之疆。代天谴罪,以治伐乱。王师一出,辽地汉民必箪食壶浆相迎。若犹豫不决,万一女真得志,先制人,则事不侔矣。”
徽宗嘉纳之,赐姓赵氏,以为秘书丞,图燕之议自此始。
那赵良嗣仗着一口利嘴,多次出使金国,颇能缓颊尽心,与金争利,因此徽宗视为股肱。政和五年,朝廷准了童贯、赵良嗣所奏,与金国讲和,夹攻辽邦,平分燕云。将种师道征讨梁山之师,移向辽东,即云天彪一打清真山之时也。至政和七年,种师道征辽得胜,班师报捷,即公孙胜请玄黄吊挂之时也。宣和二年二月,赵良嗣又使于金国,见其主阿骨打,议取燕、云,累官至龙图阁直学士。后方腊之乱平定,童贯、蔡京等伏诛,徽宗听张、云、陈等言,亦悔用兵,然未责赵良嗣,只将伐辽之事稍寝。
徽宗虽暂缓伐辽,然有志复燕,成祖宗未竟之志,心有不甘。及至宣和四年,金人破辽上京,辽主远窜,不知去向,众议推举南京留守耶律淳登位。那耶律淳遣使到宋,告即位之信,并言愿免岁币,重结前好。朝议谓机不可失,乃以谭稹、蔡攸,勒兵十五万巡边以应金,且招谕幽燕。谭稹、蔡攸不习兵事,谓功业唾手可得,出师之日,大言不惭,徽宗竟信以为真。
谭稹、蔡攸至高阳关,用雄州知州和诜之计,降黄榜及旗,述吊民伐罪之意,且云:“若有豪杰能以燕京来献者,即除节度使。”
种师道谏道:“今日之举,譬如盗入邻家。不但不救,反趁火打劫,恐非善策。”
谭稹、蔡攸不听,传令兵分两路,命种师道总东路之兵趋白沟,辛兴宗总西路之兵趋范村。耶律淳闻信,急遣耶律大石、萧干御之。种师道兵进白沟,辽人鼓噪而前。宋军前军统制杨可世战败,士卒多伤。幸而种师道先令兵各持一巨梃自防,赖以不大败,得以退师雄州。辛兴宗与萧干交战,亦败于范村。辽使来言道:“女真之叛本朝,亦南朝之甚恶也。今射一时之利,弃百年之好,结新起之邻,基它日之祸,谓为得计,可乎?救灾恤邻,古今通义,唯大国图之!”
蔡攸无言以对。种师道复请与辽国讲和,谭稹、蔡攸不纳,反密劾种师道避贼不战。徽宗甚怒,责授种师道右卫将军致仕。此是前事。
回说当日种师道将伐辽之事细说了一遍,云天彪听了,叹息不已,缓缓道:“那年老师兵伐梁山,学生趁机攻打清真山。后闻朝廷移调老师征辽,便觉不妥。如今伐辽失利,老师又吃奸臣陷害,忠直之士心都冷了。学生也有意学那陈道子,向天子请辞,回风云庄做个太平百姓罢了。”
种经略闻言,惊起道:“这却万万不可,老夫正为此事而来。当今天子至圣至明,不过暂为奸臣蒙蔽,终有拨云见日之时。当知官家从不曾亏负人,越当此际,越不能撒手。如今老夫虽已致仕,闻天子留你在京,定是要将辽事相托。不唯天子相托,老夫亦对你寄予厚望,怎可因一人微冤而坏国家大事!”
云天彪点头道:“老师所言是极,只是弟子与老师同心,均不赞成伐辽。此番前去,如何是好?”
种经略道:“老夫青年时曾从学于大儒张载,其有一言云:‘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老夫甚然之。范文正公亦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之语。你我皆大宋子民,食国之禄,当为君分忧。官家有旨,纵然不称我等所愿,也要勉励为之。如今我观辽国虽衰,然军力胜于吾朝。若出师讨之,定要稳中求胜,万不可操之过急。若能得胜,恢复故地,实乃万幸。万不济时,亦要保全军马,固守边境,不失寸土,此吾辈之职也。”
云天彪听罢,动容道:“老师之言,学生铭记肺腑。不知辽国如今人才如何?”
种经略道:“天祚帝逃入夹山后,辽国有二人立耶律淳登位。一个唤作耶律大石,乃辽太祖八世孙,通晓契丹、汉文字,精通骑射,为辽国林牙,端的智勇双全,乃北朝良将;一个唤作萧干,为辽国奚族重臣,小字夔蓠不,骁勇之名,震于北疆,因常统契丹、渤海、奚、汉儿四色军马,人号为‘四军大王’。此二人分统军马,麾下皆貔貅之士,不可小觑。此番伐辽失利,虽大半因奸臣掣肘,然此二人足智多谋,亦实本朝劲敌。日后遇时,千万留心。”
天彪颔,起身道:“老师放心,学生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种经略点头。当日师生又聊了许久,云天彪请种经略入城暂住些时日,种经略婉拒。至日暮时,城门将闭,云天彪才依依不舍,告辞回去。种经略自在驿馆歇息,与康捷去豹林谷不题。
且说云天彪自见种经略后,心中有事,茶饭都减。众人劝说,也只是闷闷不乐。那日早朝,君臣计议大事,徽宗忽问群臣道:“如今谭稹、蔡攸伐辽失利,北方形势,到底如何?”
只见班部从中闪出朝散郎宋昭,上前奏道:“陛下,辽不可攻、金不可邻,异时金必先败盟为中国患。臣乞诛谭稹、蔡攸、赵良嗣等,以谢天下。”
原来这宋昭正是那年梁山刺杀侯蒙败露,天子接得山东安抚司奏章,要将蔡京贬官时,与陈瓘等一班儿从旁和哄的。这宋昭、陈瓘两个虽官职卑小,却是极敢说话的。后陈瓘被贬楚州,本年二月间卒于太平观,独剩这宋昭一人,兀自敢于犯颜直谏。
当时徽宗见奏,便问御史大夫郑居忠,郑居忠道:“以臣观之,时未可为。”
徽宗又问尚书余深,余深道:“臣与郑御史所见相同,恐此事不可轻动。”
徽宗听罢,叹口气,看向白时中,白时中逡巡未对。忽见王安中上前奏道:“中原故地,久陷戎羌。山后之民,皆有思汉之心,或欲归顺。今天助陛下,成此大功。若不乘时,恐有后悔。”
话音方落,只见贺太平道:“此言大谬,当今形势,不惟北虏为备日久。山后之民,往往徙居漠北。自唐末至今,数百年间,子孙无虑已易数世。今则尽为番种,早非九州中国旧民。伐辽之议,皆由边臣无术、帅臣庸暗,趋利忘害,侥觊功赏,妄议边事,陛下不可不察。”
王安中辩道:“中国与辽虽为兄弟之邦,然百余年间,彼之所以开边慢我者多矣。北虏比年以来,为女真所困。侵城略地,横亘千里,势已穷蹙。若与女真联合,南北夹攻。则扑灭之易,甚于反掌。此所谓兼弱攻昧,武之善经也。今若不取燕云,则女真必强,中原故地将不复为我有。”
宋昭道:“灭一弱虏而与强虏为邻,恐非中国之福,徒为女真之利耳!且北虏虽夷狄,久渐圣化,粗知礼义。故百余年谨守盟誓,不敢妄动,只因知信义之不可渝也。今女真刚狠好斗,茹毛饮血,殆非人类。北虏以夷狄相攻,尚不能胜。傥与之邻,则将何术以御之?本朝与北虏通好百有余年,一旦败之,异日女真决先败盟为中国患,必矣!此理之必然,事之必至也。公乃朝廷重臣,不劝官家谨守两国盟约,反煽风点火,辄造事端,诚非庙算。独不见汉世和戎之费乎?使百万生灵肝脑涂地,公实为始作俑者!”
王安中道:“此言大谬!本朝每年输与辽国岁币五十万,岁赐浩瀚,虚蠹国用。今转输大金,共灭北虏,复燕云故地,孰轻孰重?况祖宗建立榷场,赐予之费,皆出于此。岁得之息,取之于虏,而复以予虏,中国初无毫朆损也。比年以来,只因榷场之法寝坏,遂耗内帑。臣愿遴选健吏,讲究榷场利害,使复如祖宗之时,则岁赐之物不足虑也。”
当下安尧臣谏道:“宦寺专命,倡为北伐。燕云之役兴,则边衅遂开;宦寺之权重,则皇纲不振。今谭稹深结蔡攸,纳赵良嗣以为谋主,故建平燕之议。臣恐异时唇亡齿寒,边境有可乘之衅,此臣所以日夜忧心。伏望陛下思祖宗积累之艰难,鉴历代君臣之得失。杜塞边隙,务守旧好,无使新起之敌乘间以窥中国。上以安宗庙,下以慰生灵。”
当日争论不休。徽宗笑对王安中道:“众皆言不可,卿独然之,且俟他日再议。”
当日朝散,百官都退,云天彪随众出宫。忽见内侍来请,便随其去。转转弯弯,不觉到了紫宸殿。转过文德殿、凝晖殿,从殿边转将入去,到了一个偏殿,牌上金书“睿思殿”
三字。当时内侍引入,带云天彪至一屏风前,说道:“将军在此少待,等我入禀官家。”
云天彪点头。当时立住脚,左右看时,方知是官家御书房。细看那屏风,见正面堆青叠绿画着山河社稷混一之图,北边燕云之地涂满黑色。转过屏风后面,但见着素白屏风上御书三大寇姓名:“山东宋江,蓟北辽国,江南方腊。”
其内“山东宋江、江南方腊”
八个字均被朱批划去,独留“蓟北辽国”
四字。当时云天彪看罢,心中猛省。忽听得靴履响、脚步鸣,正是徽宗到了。云天彪见了,忙上前跪拜。徽宗扶起道:“卿家不必多礼。”
便叫看座,唤从人都退出殿外,只剩君臣二人。
当下徽宗问云天彪道:“今日朝堂之上,众臣各抒己见。独见卿不一语,可是有何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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