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02(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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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条山上有订娃娃亲的习俗,娃子们一到十岁或是还不到十岁,大人们就开始为他们张罗起亲事,张罗的晚了就没有合适的了。这时候吴根才就做难起来,他没有儿子,想的问题就比别人多,给女儿找一个好人家容易,但是要找一个好的上门女婿就不容易了。好一点的人家或是好一些的小伙,谁肯改名换姓给别人去当上门养老女婿,倒插门招赘出去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稍有一点办法的人家都不让儿子往外招,除非是家穷的实在没有办法了,才让儿子往外招。这样吴根才的选择就难,这是其一;其二,吴根才一时还拿不准把那个女儿往家里留。三女儿杏花是他和改改心尖上的肉,如果当年上马坡的牛三娃不在杏花脖项上套上银锁子,吴根才就会毫不犹豫地把三女儿杏花留在家里。可是杏花小小地就让牛三娃拿银项锁套走了,牛三娃跟前就那么一个独生儿子,三娃才不肯让儿子招到他门上来。大女儿梨花二女儿桃花大小只差两岁,把那个往家里留都行。现在上门提亲的也有,关键是拿不定主意。比如说郭安屯和李丁民都托人过来提亲了。郭安屯有四个儿子,李丁民有三个儿子,他们的大儿子二儿子,正好都和他的大女儿二女儿年龄相配。
李丁民的意思比较明确:他是给儿子说媳妇,不是往外招女婿。老大老二那个都行,他愿意和吴根才结亲家。
郭安屯也让人捎过话来了,说:咋的都行,娶媳妇,招女婿都行。
这就让吴根才不好说了,他看上的是李丁民的两个儿子,老大老二都行。但李丁民的意思是明确的:只娶媳妇,不招女婿;对郭安屯的两个儿子,吴根才有些看不上眼,不是说孩子咋样,是郭安屯让他看不上,他们虽也是搭挡多年的伙计,可郭安屯张张扬扬的性格不好,万一儿子长大也和老子一样,后悔就来不及了。所以这件事一直拖着定不下来。这几天郭安屯和李丁民又打人下来催问,还说这事再不能耽搁了,孩子展眼都大了,错过茬口就不好办了,不然他们就到外村去提口子,外村也是有许多合适口子的。
“咋办呢?”
在院子里吃完饭,刚进了上房,改改把问题提问出来。肉性子改改一向大大咧咧的不爱操心,不爱管事,屋里屋外一应事情都是吴根才作主说了算。但是现在她也有些着急,因为今天在地里干活的时候马桂花亲口对她说:她家的茅茅和郭安屯家的老二土改定了,把订亲礼都换了,是招亲。
这确实给吴根才增加了压力。前几天吴根才还托人过去给李丁民和水仙做过工作,让他们把老二天喜招过来。长子不出门,老二总行吧。李丁民回过来话:不愿意把儿子往外招。现在郭安屯把二儿子招给了马桂花的茅茅,要是过一段时间他把大儿子再招订出去,就真的再没好茬口了。大女儿梨花和郭安屯的大儿子解放同岁,现在又在一个班上学。吴根才就把梨花叫过来问:“解放在学校里好不好?”
“一点都不好。”
梨花想都没想张口就说出这样的话。
吴根才和改改对眼看一下,再问:“他咋个不好法?”
梨花长长的眼睫毛眨动几下说:“他学习不好,还尽捣乱,常挨皇甫老师的板子,挨了板子也不改,还尽欺负女同学欺负小同学。”
“噢,他欺负过你没有?”
“倒是没有欺负过我。”
“那他都欺负过谁呀?”
“地主的儿子,地主的儿子每天都要让他弄哭好几次,他还不许同学们叫人家的名字,只许叫地主的儿子。”
吴根才无奈地摇摇头,苦笑着对改改说:“和他爹一路货。”
这时候小女儿杏花引着同班同桌的新生跳上圪台,进了哨门。今天该杏花和新生值日,别的同学放学走后,新生和杏花把教室扫了一遍。扫完教室新生说嘴干想喝水,杏花就说:“到我家喝去。”
新生是个男孩子,却常要同桌的杏花来保护。新生在压抑和歧视中长大,胆子比较小,再加上身体瘦弱又是地主的儿子,所以一上学就成了学校里最大的受气包,男生女生比他大的比他小的都敢欺负他,幸亏有杏花护着,不然这个学真是不好上。比如,新生有一块白橡皮,是全学校最好的橡皮,是月儿在下马河大十字上的供销社商店里专门为他买的。但有一天就让高年级的郭解放拿走了,新生要了两次要不回来,就不敢再要,再要恐怕就要挨打,于是就悄悄地掉眼泪。当下杏花就知道了,她打抱不平地走过去把白嘟嘟的小手往解放脸前一伸,翘着小嘴儿说一声:“把橡皮拿出来。”
郭解放就乖乖地把那块雪白雪白的橡皮放在她的手里。
杏花在学校是没人敢惹的,因为皇甫老师特别宠她。皇甫老师宠杏花一是因为她是吴根才的小女儿,二来就是因为杏花自己的原因了。杏花学习上并不好,在学习上她根本不能和同桌的新生比,但是杏花长的好看和城里的洋娃娃似的,让人疼让人爱。
有了杏花的保护,新生在学校就少受好多欺负。新生对这个从小就和自己要好的同学很感激,还有一点小小的崇拜。两个人像小情人似的就更好了,当然他们现在还小,还幼稚的不懂的害羞。
两个人值日扫完教室出来,新生说他嘴干想喝口水,杏花就把他引进上房院。一进哨门,新生看见杏花的爸爸妈妈姐姐都在院里坐着,就停住步不敢再往里走。新生见了大人就害怕,好些大人见了他都要狠着声骂一句:地主的儿子。新生最怕人们说他是地主的儿子。杏花的爸爸没有对他狠着声说过那样的话,但他也怕。
进了院子的杏花见新生站在哨门洞里不敢动,就回脸招手叫他。新生畏畏缩缩地还是不敢往里走。“来呀,怕啥。”
杏花过来拽住新生的手。新生只好被动地跟在杏花身后往里走。
吴根才扭脸看见这两个小人拉着手进来,就问:“干啥呀?”
杏花理直气壮地说:“喝口水。”
拉着新生就进了上房。
改改看着牵着手进了上房的这一对小人,有了一点感慨,就说:“这一对小人咋就这么好,也不知道大了是个啥。”
吴根才看改改一眼,由于他和月儿有了那种关系,他对月儿的这个儿子也就有了疼爱。他明白改改话里的意思,她是怕孩子们长大闹出闲话。他倒希望杏花和新生好,也许是为了补偿和报答月儿吧,他甚至想把三女儿杏花留在家里,让月儿的儿子上门来给他当养老女婿。当然这绝对不可能,他也只是想想而已。上马坡的牛三娃早就给杏花脖项上套上银锁锁咧,牛三娃是大村的支书,就那么一个宝贝儿子,家里的条件在四十里马沟也是数的着的,杏花将来嫁过去肯定享福。月儿虽好,可她却有一个坏成份,孩子这么小就让人地主的儿子,地主的儿子叫开了,谁知她们那辈子才能翻了身,怎么能把自己心尖上的肉割下来扔到火上去烤。
杏花牵着新生的手把他拉进上房,两个人端起瓮里的水瓢咕咕饮饮地往肚子里灌了一通凉水,新生抹一下嘴,的的溜溜地转动着眼睛把这宽敞明亮的大上房看一遍,就惊慕地说:“杏花,你家的上房真大真美。”
杏花歪着小脑袋嘻嘻一笑,说:“那当然,我爸是队长。”
两个孩子还小,还不知道这大上房的来历,只以为爸爸是队长,就有这大上房。
两个小人从上房里出来,新生屁股后面的书包屁帘似的一闪一闪的就要往哨门外跑,却让吴根才一嗓子喊住:“哎哎,别跑,过来伯伯问你几句话。”
新生收住脚,扭脸看看后面的杏花,怯怯地不敢往前走。杏花就在后面推一下说:“过去呀,我爸要问你话哩。”
新生这才垂下脸,扭弄着自己的手指磨磨蹭蹭地向吴根才走去。到了跟前,吴根才宽厚地笑着问:“你们俩在学校谁学习好?”
新生头也不抬说:“杏花学习好。”
“那里呀。”
吴根才的三个女儿几乎同时叫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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