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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马沟的冬天改编电视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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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04(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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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舅的话冷冷的,态度也是蛮蛮的。

“可现在是伏里天,时间不能拖长了呀。”

吴根才再找一个理由。

“只要孝顺,老人在家里停尸一年的都有。”

大舅狠狠的白吴根才一眼,又回到上房灵前哭他的老姐姐去了。

吴根才很颓废地抱住头,在银杏树下那副才又推了一道生漆的柏木棺材前圪蹴下来。牛三娃李丁民郭安屯这三个人一起围靠过来,这三个人是吴根才最好的朋友,尤其是牛三娃现在还是他的儿女亲家。吴根才想让这三个人出面圆圆场,就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告诉给他们,要他们想办法把事情糊弄过去。牛三娃已经是儿女亲家了,又是外村人,在这事情上不好张嘴说话。李丁民本来就是个沉寂少言的人,加之在这件事情上和吴根才心思不投,他觉得吴根才的想法不对,老人瞎眼一辈子不容易就是用了这口好棺材也是应该的,再好的棺材也是让人用的。原来穷用不起,现在用的起,并且手头上就有这么一口棺材,为啥非要想着拿它去换地。因为想法不投,他也就不好张嘴。张张扬扬的郭安屯就说话了,他最了解吴根才的心思,前几天在后沟的漆树坡上,他就听吴根才把啥话都说了。他胸有成竹的样子说:“这事好办,你们等着。”

郭安屯背着手到哨门外转一圈,回来就把吴根才他大舅叫到哨门洞底下,剜一锅旱烟递过去,顺着吴根才的辈份也叫一声:“大舅”

就神神秘秘地说开了。“大舅,这事你得听我说,我从小和根才一起长大,咱卧马沟的土改就是我和根才一手闹腾起来的,这你知道。但你不知道这副推了十八道生漆的柏木棺材是咋的在土改时期到了根才手上的。实话告诉你,大舅,当时是没人敢要这东西。外面的人都传说这是一件值钱的宝贝,其实这也是一件阴气太重的怪物。土改分浮财时卧马沟人谁都不要,都嫌它阴气重,放在上房套间的山墙下,没人要。上房最后分给根才,摆在上房套间山墙下的这口没人敢要的棺材也就给了根才。这不,五年过来根才让它原封不动地还摆在上房套间的山墙下,没动过它一根指头,家里就平安顺当了五年。今天第一次动它,抬出来一板子漆没有推完,婶子就出事从青石圪台上栽下去咧,你说怪不怪绝不绝。”

在眨眼长的功夫里郭安屯就给吴根才他大舅编说出一个根本不曾有过的恐怖故事。上了年岁的山里老汉是很信这一套的,听着听着就毛骨悚然地起一身鸡皮疙瘩。郭安屯的话还没有完,他接着说:“大舅,你走出这大哨门,随便在村里问问,真的让人不敢信。根才也是一片好心,男妨舅家,女妨娘家,婶子真要是用了这口棺材,大舅那边再出上一点啥事,根才他咋给你交待。”

吴根才他大舅让郭安屯云山雾罩地给镇住了,他嘴里含着一杆已经熄灭了的空烟袋怔愣了好一阵,才在嗓子眼里哼唧出声。他并不是非要如何如何,他只是看着瞎眼姐姐最后落下个这下场,摔死在哨门外,心里有气,想挑挑外甥的礼。即然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套绞这么多说词,他也就只好后退一步,这神神鬼鬼的事情不能不信,万一出个事啥办。女妨娘家,再出事就挨上他了。老汉把空烟袋一磕,摇摆着手,终于哀哀叹叹地说出话来:“罢了,罢了。人家的亲娘,咱的姐,姐姐那有娘儿亲,由着他去吧。”

老汉刚说完由着他去,马上又改口说:“由着他,可不兴他卷一叶破烂草席就把他妈埋了。”

“那还用你说,大舅。”

郭安屯应承着就向银杏树下苦脸熬煎的吴根才招手。

吴根才看着两人脸上的表情,就知道郭安屯把事情办成了。他赶紧过去给大舅下话。他大舅再冷冷地说:“不用这口棺材也行,但你得另安置一口象样的棺材板,老人养你一回容易吗。”

“那是当然,根才早就安置好了,就等着往回拉,三寸厚的桐木板,还是柏木底坐。”

张张扬扬的郭安屯抢着说。

“那好,我等着你把桐木板拉回来。”

老汉说完气撅撅地又回上房给他的瞎眼姐姐守灵去了。

吴根才哪里再准备过一口三寸厚的桐木棺材呀,郭安屯是在信口胡说。不管有没有,现在人已经停放到门板上了,安置棺材就是水火一样的紧事情。吴根才一身重孝不能出门,就把这事交给郭安屯。

天早就黑了,郭安屯从上房院的大哨门里出来,就挠起头,这么紧的事,让他到那去找三寸厚的桐木棺材呀。他站在皂角树下想一阵,就想起前不久坡上的吴虎林才用几石麦给他爹换回来一口白茬桐木棺材,他就想让虎林救一下急,把那口棺材先让吴根才的瞎眼老妈用,等过完事,从根才家灌几石麦凑机会到下马河再换一口,反正虎林他爹硬硬朗朗的也不急着使。山里这样互相调济的事是经常的。郭安屯就向坡上吴虎林的场院走去。

郭安屯上来的时候,虎林和媳妇正摸黑在院子里收草。虎林是个勤快人,伏天庄稼地里没多少活,别人都避暑躲热钻在凉窑里享福哩,他却冒着更红的毒日头一篓子一篓子地往回割草。割回来的草就摊晒在场院里,这么大的一片场院都摊满了青草。他是在为后冬准备饲料草,牛马后冬吃了晒出来的青草更容易长膘。

“哟,天乌顶顶黑了还干活呀?”

正收草的虎林听出是郭安屯的声音,感到有些意外,这几年虎林一心想着家,和他走动的少了,不知道天黑了他上来干啥。虎林拄着桑木杈站在当院和郭安屯说起话。

夜晚的空气里有些泛潮,场子上潮润润的空气里飘荡着青幽幽的草香,虎林极力猜想着郭安屯上来的目的。

郭安屯把虎林往边上拉拉,避开他的女人引菊低声说:“根才的瞎眼老妈没了。”

“知道,晌午间我就下去吊过丧。”

虎林不明白郭安屯说话的意思,天黑麻糊糊地又看不清他的脸。

“是这。”

郭安屯也感觉到虎林猜猜忌忌的心思,就把来意直说出来。“根才让我上来和你商量一件事,他想先把你前些日子拉回来的那口桐木棺材用了。”

“为啥?他不是有一口推了十八道生漆的好柏木棺材吗。”

“他舍不得用。”

郭安屯很简练地说了一遍原因。虎林噢噢地点着头,就在心里细细密密地琢磨起自己的事。“就是这意思,根才想让你救一下急,你用了多少麦子,根才还你多少,会多不会少。”

虎林可不是一般人,他脑子已飞转着把利利害害的事情,方方面面的关系,细细地想了一遍。他是这样回答郭安屯的,他搓着手似有为难地说:“要是搁在旁人身上就单另说了,今天是你上来咧,又是根才的事,我还说啥哩。只是我怕根才吃亏,因为我买这副板的时候时运不好,花的价钱大了些,不算运回来的脚钱,就足足花费了五石麦子,五石麦子我觉得有点亏,不过到咱手里就不能再说亏不亏的话。我赔几个脚钱,还五石麦给根才。也算是对瞎眼老婶子的一点心意吧。”

郭安屯瞪着眼把话噎在嗓子里说不出来,好个精明的吴虎林,还说是对瞎眼老婶子的一点心意,还说是看了吴根才的面子。一口白茬桐木棺材怎么就能花五石麦子,这不是哄鬼呢。三石麦子顶到头了。

虎林也看出郭安屯脸上的困惑,怕他说出翻肠子的话,就堵着他再说:“你下去和根才商量一下,要是觉得五石麦子行,就拿字据上来抬板,要是觉得不行,就赶快单另想办法。伏里天,门板上的人不能放的时间长了。”

虎林买回来的这口白茬桐木棺材,实际上只花了三石麦。这个人现在一心想着家,脑袋都钻到钱眼里去了,这幸亏是吴根才遇上这样的急事,要搁在旁人身上,他还会把嘴张的再大一些,多赚一个是一个。

郭安屯下来咬着牙恨恨地把这事给吴根才学说一遍。吴根才无可奈何地笑笑,说:“谁让咱赶上事了,亏就亏一点吧,不就是两石麦子吗。咱现在需要的是时间。”

倒身三天,吴根才的瞎眼老妈躺在三寸厚的桐木棺材里走了。她的骨头轻,睡不到推了十八道生漆的柏木棺材里去。有一口刷了桐油的桐木棺材就不错,比起她卷着光席片子走了的男人强多了,起码她不用再听劝尸安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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