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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念久:“……”
罢了。不知这眼珠原为何人所有,竟还有这异能,也不怪得会被人拿去设封阵了——左右是件于己无害的事,他白了谈风月一眼,没再找话,只兀自琢磨起了该怎么甩开这人。
只是……
只是这几日来,他吃他的,住他的,还将他置入了险境,临了却想着要将他甩开,属实有些说不过去……
不过一个神情的细微变化,谈风月便猜出了他正想什么,不露声色地站得离他近了些,“红岭事已了,是时候——”
准备拆伙了?正愁不知该怎么开口的秦念久大喜过望地猛一抬头,却听他道:“——去置办件衣了。”
“……?”
秦念久表情凝滞,喉头一噎,“为何?不是,我看没有这个必要吧——”
他身上衣服已用咒诀洗过补过,虽然显旧了些,却也还是能穿的。
谈风月循循善诱,“你看,你现所穿的,是谁的衣服?”
秦念久不明所以,“……陈温瑜的?”
谈风月道:“那陈温瑜现哪儿去了?”
秦念久道:“……死了?”
谈风月道:“那死人穿的,是件什么衣服?”
秦念久道:“……寿衣?”
秦念久:“……”
秦念久神色动摇,心内计较了片刻,艰难地道:“不是,我身上又没有银钱……”
这不就上钩了么。谈风月嘴角微微一提,“我有。”
要说这阴魂身上谜团重重,性情却是单纯的很,不通人情,却又怕欠人情,属实好拿捏。谈风月站在衣店中,看那阴魂不堪受辱般闷气地低头拣选着衣料,心间难得生出了抹笑意。
衣店中布料匹匹相叠,琳琅满目,有些好货收在顶上摞好的大箱子里,下面挂有裁成小块的布料样子,以供人触摸、细看。他先留神着秦念久都选了些什么颜色,又微微垂目,视线在那堆样子上梭巡过一轮,挑了几张捏在手中,递予那阴魂,“看看这些?”
秦念久只是闷气自己走不得,不是闷气谈风月,纵使心里不爽,也仍依言看了过去,却见他手里捏着的尽是些红色系的样子,各样枣红、玉红、烟红、莓红……直把他红得眉头一跳,无语道:“……老祖这是,打算娶我?”
不知为何,自打进了这衣店,这老祖看向自己的目光便似有些锐利,像是在仔细地审视他的一举一动、神情变化,现下也是如此——秦念久脑中灵光乍闪,蓦地一皱眉,闪身后退了两步,防备得似有几分杀意地质问道:“你可是在幻境中瞧见什么了?可是与我有关?”
如此,也可说得通他为何突然转变心意,不走反要留了。
若真是如此,那——
那他待如何?
方才还说他单纯,眼下就一句话切中了要害。谈风月稍稍一默,没等他心间“那”
出个什么结论来,便如实答了,“一问是。幻梦之境,人醒梦散,梦中场面也只能记得个两三分,我不过零碎记得有一红衣人……如此而已。”
确没作假,梦境之中他似是背着那红衣人,仿佛前路无尽般长长缓缓地走着,如此而已。
“至于二问……”
他瞧着秦念久方才自己随心挑选的几匹素色布料,心内一叹,“看来不是了。”
他原还有几分心思,道这阴魂与自己缘分不浅,兴许梦中人即是眼前人呢。
“……”
敢情这人就靠红衣认人吗?秦念久心中想法万千,只余一片无语,“……”
却是衣店里的老嬷嬷见他们在角落嘀咕了许久,猜他们是拿不定主意,便满脸堆笑地凑了近来,闭眼胡吹,“公子好眼力呀,这色儿可是时下正兴的,哎,是替这位公子挑吧?那就更衬了……”
都说至半途了,她才瞄了一眼谈风月手里捏着的颜色样子,立马拍手笑道:“这红挑的好!贵气稳重,一点也不显飘的!”
又眼疾手快地抽了一张他手里的样子,着重夸道:“我看啊,公子穿这烟红的霞烟缎是为最妙。这烟红可难染,染出一匹,不知要污掉几段青江,而这霞烟缎也不得了,是出自沁园最好的布厂,再说这绣工,哪个不识沁园的常满绣坊……”
她那藏在褶皱里的两粒眼珠一扫,暗猜这二位公子不是知交也该是好友,便又胡诌道:“瞧公子两个,一个穿青,一个着红,那不正是一个如竹,一个如梅嘛!有道是——”
“打住打住!”
秦念久何曾见过这般阵仗,脑子都快给她念炸了,无不头疼地连连摆手,“就这个吧。”
左右是谈风月付钱,他不就想见人穿红的么!也不知他梦里那人是谁,世间万千色彩不穿,偏要穿红,风骚如此,先又说他爱美人,怕不是个……
霞烟缎可不便宜,老嬷嬷眉开眼笑地连连应声,“好好好!公子身量周正,店里就有现成的版子可用,衣裳好裁好做,待日落时分便可来取了!”
玉烟长老明日才到红岭,日落时分尚还等得。秦念久没再说什么,是谈风月点头掏了银子,又将他带出了店外。
直至走出了十米远,秦念久脑子都还是嗡嗡的,没从方才那老嬷嬷的喋喋话音里缓过劲来。猜想落空,谈风月面上却不见失望,仍是那副不缓不急的情态,漫无目的与秦念久并肩走着。
日光渐炽,早先眼睛能瞧见的生魂都不见了影踪,擦肩的只有生人。这还是自打他们相识以来,头回如此闲适地漫步同行,没有罗刹私尾随,没有异事要探查,没有大煞要除……秦念久撑伞走着,神经缓缓松了下来,却突地迎面听见有人粗着嗓门唤:“陈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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