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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页(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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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随放舟到了国师面前,他坐在席垫上,眼神像死的一样。她心里提起来,料想是和莲灯不欢而散,受了大刺激。不过都是自作自受,没什么可同qíng的。她态度便不怎么好,神qíng和站姿都有些倨傲。

  他也不计较,只是问她,&1dquo;我师尊待莲灯,可有儿女之qíng?”

  她觉得没什么可回避的,很慡利地说有,&1dquo;定王死后,莲灯察觉他有异,他便将她囚禁在大帐里,日夜派人看守,不许她离开半步。他对莲灯很痴迷,应当是爱上她了,大有取你而代之的意思。我因许久见不到莲灯很担心,有一次看准他外出,带领死士杀进去,把莲灯带了出来。可惜那次没能逃远,第二天就被他找到了。莲灯求他放了我,自己跟他回营,到了军中他现她怀了身孕,就开方子打算将胎落了。这事夏官知道,莲灯出逃成功,也是得益于夏官相助。岂知历尽艰辛到了太上神宫,却被翠微夫人挡驾。那孩子太可怜了,尊师的碎骨子1没能打下他,却被母亲用十个虻虫结果了小命。国师如今知道了内qíng,可有什么感想?”

  有什么感想?对那个yù杀他骨rou,夺他娘子的qíng敌,什么师徒qíng都已经抛到九霄云外了。翠微他慢慢会料理,既然王朗喜欢她,废了她的武功,把她嫁人就是了。至于那位&1dquo;恩师”,他召回来的亡魂,自然有办法把他送走。

  报仇对他来说不是难事,现在最大的困难是莲灯,他要如何才能解开她心里的结?千方百计保住的孩子,最后不得已毁在自己的手里,这个心病会伴随她一生,怕是再也难痊愈了。

  作者有话要说:1碎骨子:《纲目》中记载的能堕胎催生的糙药。

  ☆、第72章

  晚间风扑窗棂,桃花纸像chuī气似的鼓胀起来,翕动着,出噗噗的声响。莲灯翻个身,朦朦看窗外天色,天还没亮,只有一盏守夜的灯笼在檐下出微弱的光。

  她沉沉呼了口气,痛已经退散了,就是四肢沉重。昙奴说小产不比生孩子轻松,身体损耗很大,这话是真的。她从来没觉得那么乏力过,虚汗出了一轮又一轮。贴身的里衣永远焐不gan,略动一动,被子外面的空气钻进来,透骨寒凉。她重闭上眼,枕头里装着杭白jú,白jú能明人耳目,但靠上去却有惊天动地的动静。枕在那个圆圆的窝里,混沌中又回到定王府,还是那个熟悉的院落,芳糙萋萋,满树繁花。树下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美丽女郎,怀里抱着个玉雕似的娃娃。她很好奇,走过去看,想碰一碰,那女郎却让开了,隔着一条小径对她微笑,&1dquo;我一个人正好孤寂,有了宝儿,日子才有致。”

  她怔忡着,看着那个孩子,似曾相识。孩子见到她似乎很高兴,拍打着双臂,嘴里哇哇喊叫着,使劲向她这里倾倒。她yù上前,又碍着那女郎,无措地搓着两手不敢靠近。那女郎笑了笑,&1dquo;既然你不想要他了,就别再牵挂他。人活于世,波折坎坷总难免,只有享不完的福,没有吃不尽的苦。走吧,你还有大好的人生,应当苦尽甘来了。”

  她才知道这原本是她的孩子,她心里后悔,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她啜泣着伸出手,&1dquo;我好像又做错事了&he11ip;&he11ip;”

  那女郎摇摇头,&1dquo;你没有做错,很多事冥冥中有定数。就像你我母女的缘分,缘尽了,只能各奔东西。”

  她讶然望着她,她眉目间温润平和,轻声道:&1dquo;你只管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你应该重经营自己的人生,你这么年轻,路还长着呢!”

  她难过至极,胸口钝钝作痛。一挣一扎间忽然醒过来,愣愣盯着房顶了半天呆。

  会苦尽甘来,但愿如此。宝儿找到了外祖母,权当是真的,可以廖作安慰。她现在记挂的是定王的梓宫,仗打不完,就一直随大军颠踬么?人总要讲究个入土为安。还有辰河,不知他接到她的书信后有什么打算。阿耶死了,他空守着碎叶城,将来又是一出悲剧。

  白天睡得太久了,梦醒后很难再入睡。披着短襦起来倒水,对面的耳房里没有燃灯,想来他已经回去了。

  回去了好,终于不必再有牵搭了,她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患难见真qíng,她这小半辈子过来,亲qíng和姻缘上欠缺,姊妹的qíng义却比天还高。昙奴是真的对她好,从不背叛她,永远在她最艰难的时候伴着她,到如今遇到了可以携手的人,依旧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她有她照顾,身体恢复得很快。昙奴自己没坐过月子,伺候月子却是把好手,不许她沾水,不许她chuī风,一个月下来她竟还长胖了些。到了年下,遇上个风和日丽的天气,两个人搬着垫子和矮桌,坐在廊下的木地板上煮茶晒太阳,莲灯就开始极力劝说她嫁给萧朝都。

  她脸上神色淡然,&1dquo;你还没有着落,我是不会嫁人的。”

  莲灯有点急,&1dquo;你不能为我1ang费时间,遇见一个好的人多么不易,千万别让他久等,寒了他的心。”

  她低下头洗刷茶盏,轻声道:&1dquo;我身上全是刀疤,怎么有脸嫁给人家呢!”

  她还是为自己的出身自卑,做了太多年的死士,自觉配不上那位背景辉煌的将军。不管多雷厉风行的女孩,遇见爱qíng时总是满心的不确定。莲灯道:&1dquo;你们见第一面时就拳脚相加,他不知道你有多能打吗?会打的人难免受伤,有刀疤怎么了?白天掩在衣裳底下,晚上脱了衣裳就熄灯,他也看不见。”

  昙奴红了脸,&1dquo;你说的都是什么!”

  莲灯才现自己居然是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年纪不大,心却已经苍老了。她尴尬地笑笑,&1dquo;我说的都是实话,转转现在很好,等你嫁了人,也会过得很好,长安就没有我可牵挂的了。我打算回碎叶城找辰河,将来在关外生活,永远不回这里来了。这座城留给我的全是伤痛,我想远远离开这里。”

  昙奴牵着袖子往釜里加茶末,一面拿竹筴搅动,一面道:&1dquo;你都不在长安,却要我留在这里吗?我不会和你分开的,你想回去,我跟你一起回去。你找个关外人嫁了,我也找个关外人,离得近些,还可以做邻居。”

  莲灯垂眼看桌上的锦垫,怅然道:&1dquo;我救你一命,你也救过我,早就不再相欠了,用不着拿你的一辈子偿还。”

  她咧嘴一笑,&1dquo;我已经不拿你当救命恩人了,如今是当姐妹,比手足还亲。”

  莲灯听她这话很感动,可是感动之余又觉得为难。她硬要跟着,岂不是毁了她和萧朝都的姻缘吗。原本去留是她自己的事,现在竟要赔上两个人,真成了桩难题了。

  &1dquo;那我不走,你可愿意嫁?”

  她依旧摇头,&1dquo;你没有好归宿,我决计不会嫁人。”

  莲灯无话可说了,看来要她嫁给萧朝都,还需自己先找个人安顿下来才行。

  昙奴把茶盛在盏里递给她,向外望了望,院墙外有白衣人来往,是国师派来保她们安全的。莲灯堕胎那天后他就没有再来过,也是,那身体风chuī了都要倒,留在这里也无益。也许是又回九重塔里去了,功力找不回来,与废人无异。蒲州之战已经进入尾声了,庸王落马,楚王也已经溃不成军。如今长安城外的天下是上一任国师的,如果他调转枪头攻打京畿,那么大历的百年基业就要毁于一旦了。

  &1dquo;你说国师的功力恢复得如何了?”昙奴脱口而出,说完了怕勾起她的伤心事来,谨慎地看着她。

  她倒没往心里去,&1dquo;不是说要半年才得恢复五六成吗,别管他的闲事。”

  昙奴道:&1dquo;我是怕他功力恢复得慢,大军万一攻进来,谁是那老妖怪的对手?”

  她沉默下来,隔了一会儿才道:&1dquo;是祸躲不过,担心也无济于事。我算过一帐,老妖怪死时百岁,其实要比功力,应该没有他来得深厚,他要同他斗,未必会输。”

  &1dquo;可就算半年出关,功力也不得全恢复,不是还有一半在你这里吗,他折损一半,胜算渺茫。”

  她端起茶盏抿了口,无qíng无绪道:&1dquo;他若是有办法,只管拿回去好了,我不稀罕他的内力。”

  她现在对一切有关于他的话题都显得很不耐烦,稍聊了几句便把话题转移到转转身上了。转转在她卧netg的当口生了孩子,是个男孩。齐王得了第一子,向宫中报喜,大明宫里堪堪吊着一口气的老皇帝因这喜讯,病气忽然散了些。五位皇子死的死,囚的囚,只剩齐王一个。如果有人能刹得住定王大军,不出意外的话,皇位就是齐王的了,转转的儿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莲灯替她欢喜,果然一个人的福气是生在骨头fèng里的,摔跤都摔不掉。没想到误打误撞的姻缘,结出这么好的果子来,她们三人之中,只有转转顶有出息了。

  &1dquo;明日去看望转转吧!”莲灯笑着说,&1dquo;再给外甥准备见面礼,买什么好呢&he11ip;&he11ip;”

  昙奴道:&1dquo;于我是外甥,于你是侄儿。别忘了定王和圣上是亲兄弟,你和齐王是堂兄妹。”

  她对这些所谓的亲眷并不在意,和昙奴两个一人准备一个金锁子,次日便去了齐王府拜会。

  朝中风声鹤唳,却冲不淡齐王的喜悦。他原本日日在中书省,转转生了孩子之后他变得恋家起来,她们登门的时候他正巧也在,见莲灯进门,亲自打帘迎她,含笑道:&1dquo;早知阿妹在城中,我应该接你进王府的。”

  莲灯有点不好意思,欠身行了一礼,&1dquo;阿兄喜得贵子,我是来道贺的,顺便看望转转。”

  他把她往里引,一面道:&1dquo;以前是相见不相识,兄妹弄得陌生人一样。如今你身世大白了,毕竟骨rou亲,看过了我那蛮夫人,我们好好叙一回话。”

  莲灯静静听着,心里满是感慨。他对转转很好,因为爱,取了个亲昵的称呼叫蛮夫人。如果以后即位做皇帝,转转一个贵妃总跑不掉的。

  她颔道好,抿唇一笑,崴身进了卧房里。还没站稳,迎面一个人影扑过来,把她撞得打晃,定睛一看,是了福的转转。她怀孕的时候将养得好,生下世子之后又是一顿胡吃海塞,便一不可收拾了。但美人终究是美人,就算胖了,也是珠圆玉润掐得出水来。看见她,两颗琥珀色的眼珠子熠熠放光,欢声道:&1dquo;我正说出了月子可以去看你了,没想到你先来了!”搬着她在窗下照,&1dquo;气色很好,还胖了,我可算放心了。”

  昙奴后来来看她,并没有告诉她莲灯堕胎的事。这种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只说莲灯病了一场,不能来探望她,她也信以为真。叫人抱世子过来让她们看,叽叽咯咯逗弄着,指着昙奴说:&1dquo;这是姨姨。”又指莲灯,&1dquo;这是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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