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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了。
顧奈那顆不肯睡的腦袋突然冒出一句詩詞。
「隔岸垂楊青到地,亂螢飛又止。」
有一年,姐姐帶她去日本旅行,她們因為貪玩錯過了返程的末班車。
姐姐一向很有主見,不慌不忙拿出睡袋,就地紮營。
夜晚濕潤黑沉,樹林深處總傳來窸窣聲,時近時遠。也許是樹葉在空中接觸,也許是小動物在刨食。
她在山野之中靜靜地害怕著,每隔十分鐘她就要叫一次姐姐的名字,好確認姐姐的位置。
姐姐的耐心非比尋常,縱使困得不行,依然不勝其煩地回應著。
無人添柴的篝火早早熄了,到了後半夜,姐妹倆都被凍醒,索性挨在一起瞧星星。
都說人死後會變成天上的星星,顧奈突然就開始想念媽媽,但她一向克制,只允許自己想一小會兒,再多她就得哭了。
她是那種眼淚很多的孩子,典型的雙魚座,一個以多愁善感、情緒豐富著稱的水象星座。
為了轉移注意力,顧奈問:「姐,你對阿越是什麼感覺?」
阿越是姐姐的未婚夫,兩人從到未婚夫妻,一路走來人人稱羨,是對公認的璧人。
從「阿越哥哥」改口叫「姐夫」,顧奈沒有絲毫滯澀遲疑。
她甚至以為,這世上除了阿越,沒人配得上她姐姐。
除了姐姐,也沒人配得上阿越。
但是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阿越倉促離世,什麼話也沒留給姐姐。
雖然嘴上不說,但顧奈知道,姐姐心裡的傷口如深淵。
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嗎?
那晚,姐姐睡眼惺忪,碎發在頭頂四處支棱著,不修邊幅,卻有北極星般璀璨。
姐姐想了想,說了句日文。
顧奈日語太差沒聽懂。
姐姐只好寫在紙上——
隔岸垂楊青到地,亂螢飛又止。
對岸的垂楊碧綠,是春天,是夏天,是一年四季。
而你就像一隻螢火蟲,只想在它的枝條間自在飛舞。
回國後顧奈特意查了詩詞釋義,看完後心情有些複雜:姐姐盡愛誆我這個傻的,書上說的可完全不是這個意思……
那時年紀小,即使是身邊人的「喜歡」和「情深」,顧奈依然看不懂。
此時此刻,她卻突然懂了。
她想,她需要一點音樂,或者一點聲音。
「學長,你睡了嗎?」
回答她的是凝固的沉默。
她整理了一下情緒,繼續說:「今晚實在冒昧,對不起。」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能在更好的場合和他相識,或者乾脆不要認識。
但這已經不可能了,今晚的一切都又壞又難堪,她張牙舞爪得像另外一個人。
換回平躺的姿勢,她定定地看著天花板。
「顧奈,是我的名字。」
儘管晚飯時奶奶問過她的名字,但她覺得還是有必要正式介紹一下自己。
「小鴿子說,每叫一次我的名字,就像和全世界道一次晚安。」
邵鴿覺得很浪漫,所以她坦承自己從第一次見面就喜歡上了她,打定主意要和她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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