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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时候穷时候胡子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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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页(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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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娘红着脸啥也不说。

  从记事开始,要饭的天天中午在俺家门口排队。从六七岁,俺就帮着分干粮。俺家吃啥,给他们分啥,一人半个馍或者窝头,有的拿了半个不走,排到后面再要一份。

  娘这辈子雇过两个长工,平常跟俺吃一样的饭菜。春种秋收的时候,娘让他们点菜,想吃啥给他们做啥。时间长了,摸清了他们的口味儿,就按他们的口味儿做。

  第一个长工叫刘庆云,跟俺家干了三十年活儿,娘帮他在井边盖了房子,说以后岁数大了打水方便,别人帮着打水也方便。娘还给他娶了个麻脸媳妇,可他太老实了,麻脸媳妇后来跑了。庆云大爷用工钱买了六亩好地,俺家的车马他随便使,他就是俺家里的一口人。他老了,干不动活儿了,他的六亩地俺家帮着种,弟弟来接他,他不走,土地改革的时候才走了。

  第二个长工叫田志英,家就在百时屯,他喜欢喝生鸡蛋,里面放白糖和香油,说喝了败火。干活儿的时候,娘就拿鸡蛋给他喝,一次喝三个。他在俺家干了十八年,土地改革的时候,他回家了。

  俺家有一百亩好地,收的粮食大多数照顾穷人了。土地改革前,俺家连个砖房都没有,住的是九层砖的泥土房。

  有天晚上,农民会会长和妇女会会长来俺家,跟娘说:“快分你家东西了,你把家里的东西、粮食往外倒腾倒腾,车马在圈里不行,能卖的卖了吧。”

  俺家忙开了,车马都卖了,小麦、芝麻、黄豆、红豆和好衣服,都倒腾到跟前穷人家里。

  过了四五天,俺还没起床,农民会会长领着工作组的站到院里喊:“都快起来!”

他们来到俺娘屋,工作组的那个人说:“老太婆,你家里这块,地皮以上没你的东西了。”

  娘点头说:“行。”

  全家人都起来了,他们叫俺们都去厨房,用封条把各屋门都封上。吃完饭,来了一帮人,套了五个车,打开门就装东西。除了睡床和被褥,破桌子、破柜子、破筐都让他们拉走了。

  往车上装粮食的时候,农民会会长说:“得给他们留个囤底,够老太太喝粥的。”

  他们走后,俺们收拾囤底,舀出来十八布袋高粱。

  土地改革后,一百亩地分了,给俺家留下几亩。外面的六间房给分了,里院留下八间,也够住。时间不长,又开始“审地主,紧浮财”

,为的是把地主藏着的钱财抠出来。工作组把俺娘找去,俺和小妹吓哭了,大嫂抱着俺,二嫂抱着小妹,一起劝俺俩:“没事,咱娘一会儿就回来了。”

可她俩也流泪了。

  娘在工作组那儿押了两天,俺们担惊受怕了两天。工作组的人到娘那屋去过一次,他问:“老太婆,你家还有多少银元和金子?”

没等娘说话,妇女会会长就抢着说:“她没钱,她的粮都叫穷人吃了,她的钱都叫穷人花了。”

工作组的人说:“那就叫她回家吧。”

娘在那儿睡了两夜,就回家了。

  百时屯枪毙了一个地主,叫时纪堂。这个人白手起家,能干活儿,他一年到头背着粪箕子,起早贪晚拾粪。那时,买一斤大盐的钱能买三斤小盐,小盐苦。他舍不得买大盐,吃了一辈子小盐。紧着肚子攒钱买地,到了土地改革,他成了地主。他看地娇贵,地里的东西,谁碰一下都不行,可能得罪了人,民兵连长把时纪堂推到郭寺后面枪毙了。俺跟着很多人去看热闹,走到北门外就害怕,回来了。时纪堂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听说他们抱着爹的尸哭得死去活来。

  土地改革的时候,经常开会批斗地主,俺娘一次都没去过。“文化大革命”

又开始批斗地主,百时屯的人从来不找俺娘。

  一九七一年农历七月十六,娘去世了,活了七十三岁。当时正割谷子,大哥说:“咱家成分不好,出殡没谁敢来,一百斤面的馍够了。”

出殡那天,百时屯五个小队歇工,一家没落都来了,俺家临时借面买菜。没那么多桌子,只好把门卸下来当桌子,放了一场院。还有上不来桌的,就蹲在地上吃饭。

  事后,大哥说:“几十年了,百时屯没办过这样的丧事,这么多人到场。”

  娘小时候叫香,嫁给爹以后就没名了,在家谱里,她是姜冯氏。

  俺爹

  俺爹叫姜清车,他出了学门,就办起百时屯小学,自己拿钱订做桌子凳子。屯里有庙院,前庙是两间砖瓦房,里边是泥神像。后院三间砖瓦房,里边主供的是白玉奶奶画像。东屋是三间泥土房,空着,这三间房就是爹的教室,他免费教书。

  爹的一个学生叫姜来,一个字教了多少遍,他也记不住。

  爹有一次写了个“打”

字考他,他怎么也想不起来,爹就往他身上打了一下,他说:“俺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念‘毁’。”

“毁”

是方言,巨野人把“打”

都说成“毁”

  还有一次,爹写了“丁”

字考他,他不记得了,爹说:“到一边想想去,想起来了再回答。”

过了一会儿,爹问他:“想起来了吗?”

来说:“想起来了,它是小铁镢。”

  小学办了几年,爹就被选作乡长,后来又做了五区区长。二嫂说,爹当年区长当得好,老百姓齐钱给爹请了个戏班子,在俺家门口唱了四天戏。

  俺记事的时候,爹在巨野县当文书。爹在巨野县有个拜把子兄弟,俺那儿叫仁兄弟,两家处得像亲兄弟一样。仁大娘给娘捎信儿来,说爹在城里找了个小媳妇,住在哪儿都告诉得清清楚楚。娘带根树条子坐车就去巨野了,把小媳妇堵到屋里打了两下,小媳妇就吓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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