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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天明兵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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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頁(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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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徹原地轉了一圈,卻愣是沒有發現沈忘的身影,心中不由得暗暗稱奇,這沈忘手無縛雞之力,怎麼能在轉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連自己都瞞了過去?當下好勝心起,雙目炯炯地一床一床梭巡起來。

終於,程徹發現蓋著齊老爺的白色布單下面有著詭異的起伏,他抬手一掀,布單嘩啦啦一聲被扯到空中,慘澹的月光瞬間將床上並排躺著的二人照亮。

一人形狀悽慘,鮮血淋漓,腸穿肚爛;另一人在雙目緊閉,面容平靜,水波不興。這強烈的對比反差讓程澈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如在火獄,得見佛子,他心中對沈忘的敬佩之意不禁再添幾分。

在這般驚險詭譎的境況中,還能處亂不驚,安之若素的人,饒是他程清晏閱人無數,也無緣得見幾人,這沈無憂便是其中之一了。

沈忘睜開眼睛,衝著程徹微微一笑,輕聲道:「屍格已錄妥,我們先回客棧,再做計較。」

程徹此時已經徹底折服於沈忘的膽色,哪還有不從。二人將義舍內部細細還原,將自己的痕跡修復抹去,這才趁著月色趕回了客棧。

一夜無話。

第二日一早,沈忘便把尚打著哈欠的李四寶和紀春山叫到了房中。四人對望了一眼,沈忘經過一夜不眠不休的案情研究,面容雖顯疲憊,但雙目卻是格外瑩亮有神。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程徹,自義舍回來之後,他吐得昏天黑地,到現在嘴裡還是酸苦難言。重重的黑眼圈讓他的眉眼更添深邃,別有一番生無可戀的頹廢感。

紀春山好奇道:「沈大哥,程大哥,你們昨天都沒休息好嗎?怎麼都一臉疲憊?」

沈忘正欲回答,卻見李四寶抻長了脖子,正像一隻警惕的老犬一般,東聞聞,西嗅嗅。

「李老丈,你在聞什麼?」沈忘問道。

「我剛進屋就聞見一股怪味兒,說不出來的怪。」李四寶若有所思地分辨著湧入鼻腔的數種味道,總覺得有些熟悉之感。

聞言,程徹苦著臉,鬱悶道:「完了,我回來這都洗了四遍了,還有味兒嗎?」

「兩位小友,你們昨夜究竟去了哪裡?」李四寶問道。

沈忘也不做隱瞞,事無巨細地將自己與程徹夜闖義舍的經歷講與李、紀二人,講至驚險之處,一老一小皆是瞠目結舌,大氣兒都不敢喘一下。待聽到沈忘和血淋淋的腐屍並排躺在床上,同蓋一條布單時,更是以手撫胸,驚嘆連連。

及至沈忘講完,這二人看向他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樣了。

「無憂小友,你著實讓我刮目相看,小老兒本以為你一屆儒生,只知讀書習字,吟誦經史子集,卻不料你膽色過人,頗有我年輕時的風範啊!」李四寶捋著長髯,連連點頭。

紀春山聽出了他話中的自誇之意,不由得翻了個白眼,將條凳向沈忘身邊拖了拖,詢問道:「沈大哥,那你有沒有找到證據能證明我師父是冤枉的?」

沈忘緩緩搖了搖頭:「目前尚無決定性的證據能撇清尊師與此案的關係。經過我的觀察,十具屍身的脖頸、手腕、大腿等部位,都有極為相似的齒痕。那齒痕尖銳,齒形微彎,絕非人齒,倒更像是野獸的利齒。」

「沒錯」,程徹補充道:「我也看到了。那種齒痕在被水泡過的屍身上並不明顯,但如果細細分辨,確實和齊老爺身上的創口一模一樣。」

程徹的腦海中又浮現出了那個小小的奶白色的腦袋,不由話鋒一滯,趕緊用手捂住了嘴。

李四寶若有所思道:「野獸的利齒……我記得古籍上有載,屍身化魃,其面青,其齒成獠牙,□□納魄,百年不僵。那屍身上的齒痕倒是暗合此理啊!」

紀春山有些急了:「那豈不是越查越像是我師父幹得了?可是……可是我師父根本沒有那通天之能召出什麼勞什子屍魃!他只是個沒什麼本事的酒肉道士,別說殺人了,他連雞都沒殺過一隻!」

春山替師父覺得委屈,他無非就是想坑點兒小錢,騙點兒小財,祭祭五臟廟,養養小徒弟,何至於殞身送命,落得個枉死獄中的下場。再念及往日裡師父對自己的好,淚水再次盈滿了少年剛剛消腫的眼眶。

李四寶看了春山一眼,嘆了口氣,垂下頭去。

沈忘則輕輕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柔聲說:「春山,莫要著急,查案子就是如此,這是一場我們與真兇的角力,不到最後一刻,孰生孰死,孰勝孰敗,皆未可知。我們在明,真兇在暗,剛開始棋差一著再正常不過。」

他微微俯下身子,看著少年淚盈盈的雙眼:「春山,我答應你,篤志前行,雖遠必達,哪怕以命相抵,我也一定弄清楚最後的真相。」

「那不行!」春山幾乎開始嚎啕了:「師父已經沒了,如果還要把沈大哥的命搭上才能抓住兇手的話,我……我寧可讓他跑了算了!」

沈忘胸中一暖,正欲再做勸慰,一雙大手便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肩上。那力道之大,讓他不自覺地身子矮了矮,程徹洪亮的大嗓門從頭頂傳來:「是不是瞧不起人!有我在,還用你以命相換嗎!要換也是先換我的,你得排隊!」

聞言,沈忘輕輕地勾唇笑了。這一刻,他似乎又看到了醉眼朦朧中倚窗而立的少女,縹緲出塵,卻又宛若落花下掩著的名刃,以劍的姿態對抗著這污濁的世間。他想告訴她,同路之人多矣,她不必再踽踽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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