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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易清看了看眼前广阔湖面,第一次觉得,江南的水未免太多。
倘若是中原,是塞北,哪怕遍地冰雪,他也飞得起来。
现在他只好乖乖呆在村中,有一天没一天的等船夫来。
一只手在后面小心翼翼地扯了一下他的衣服。
苏易清回头,看见了一张痩黄弱怯的小姑娘的脸。
那位小姑娘看他回头,怕得差点儿一声哭出来。
并不能怪她胆儿小,实在是村中大部分孩子,都对这位好看又俊朗的哥哥有些害怕的。
从小在泥地中打滚,有时候看见了外面来的,又脏又丑的饥民恶徒也不会害怕。可有些人,一身柔软的衣服,不是粗麻的满是补丁的;一柄明晃晃漂亮的刀,不是那些强盗背着的,缺了口的;和与所有灰尘满面的村民都不同的清朗气质。
看到的第一眼,就生出了自卑的胆怯了。
那姑娘低着头,看自己破了洞的鞋,涨红了一张脸,几乎要哭出来,颤着声音道:&1dquo;阿娘问,问能不能借你的刀&he11ip;&he11ip;村中的猪,原来的那柄刀,杀不动了。”
苏易清愣了一下。
他是不记得很多事,可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刀。
江湖人的朋友只有三个,热酒一壶,利刀一柄,快马一匹。
热酒,在你失意寂寞流落江湖的时候,熨贴你的胃肠;利刀,在你孤身对敌的时候,杀出一条生路;快马,在你恣意天下的时候,带你狂奔四海。
对于很多江湖人来说,刀剑是无法抛弃的朋友;而对于很多人来说,武器,是足以承载武道和心道的见证。
若是其他江湖人站在这儿,只怕当场翻脸。
他的刀还在,可他的武道,早已随着记忆一同流失在时间的角落。
而村庄中火红的炭,软熟的菜,热闹闹迎接春的人,都蒸腾着鲜的生气。
这才是人间。
这是他并不熟悉的人间。
过去的苏易清,站在高高的庙堂之上,哪怕行走江湖,也是一位身份高贵的朝廷命官。
有些东西,距离太远,就看不见。
他可能看得见剑气纵横下的江湖,但他看不见小村庄中升起的第一缕炊烟。
于是他也不知怎么想的,说了声好,就跟着那蹦蹦跳跳的小姑娘往村中走。
他的刀是很快。
苏易清在后来的一个时辰内,看到自己的刀经过了十多个人的手。从活猪到羊骨,沾上热腾腾的血,最后被擦干净递过来。
坐在地上晒干菜的女人给他递了一个团子,放在手心里,软软白白的样子。
苏易清站在人群的笑声里,觉得恍然有些不真实。
直到一个孩子一边喊一边跑了过来,钻进人群,急不可耐拉着他的手,大声嚷道:&1dquo;船、船来啦。”
苏易清猛地握紧刀,脚步轻点,往湖边急掠。
平湖,渔舟,老翁,竹笠。
无边烟湖,一点孤舟。
苏易清提脚站上渔舟。
老翁白在斗笠下散落几缕,满是鸡皮的手抓着船桨,在湖面上荡开条条涟漪。
几个转回,已离村落越来越远,唯有那借他刀用的姑娘,还跟在后面拼命地跑。
湖上风颇大,吹得老人又脏又旧的衣服鼓荡起来。
那只手抖抖索索扶了扶斗笠,露出苍老不堪的一张脸,浑浊的眼珠动了动,道:&1dquo;客人的好刀,怎么沾上了牲畜的血气。”那声音又老又哑,像细石划过砂纸,难听得很。
苏易清抱臂站在窄小船尾,闻言挑眉,道:&1dquo;老人家也懂刀?”
老人咳嗽一声,喘息道:&1dquo;老朽不敢称懂,可公子何必脏了自己的刀。”言语间大有不平之意,接着指了指船尾的陶罐,让苏易清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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