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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杀心一动,盛灵渊就应该能感觉到,可不知为什么,那人却呆呆地忘了躲。眼看手腕粗的铁链差点就抽在陛下脸上,宣玑在最后一刻把理智叼了回来,铁链停在半空,火光把盛灵渊的脸映出了一点血色,周围一片死寂——他俩之间的联系好死不死,就在这时候断了。
“我很尊敬您,陛下,”
宣玑一字一顿地说,“我觉得终结九州混战的人是个英雄,哪怕您表现得一直像个人渣。”
盛灵渊在巫人塚里,一口血吐在青铜棺材旁边,他俩再一次心神相连,之后又被迫合作。
期间,盛灵渊虽然一直在靠数数压抑心里的思绪,但压得十分勉强,宣玑其实是有机会试探出很多信息的。
但他难得正人君子了一回,没这么干。
一方面,武帝成就的功业太让人仰望,他一时有点不敢亵渎。
另一方面,宣玑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盛灵渊特别擅长蛊惑人心,还是他自己有什么毛病……比如色胚晚期之类。总之,他一看见盛灵渊这个人,心里就总有什么东西,一直试图绕过理智,麻痹他的警惕。
盛灵渊再次封印阿洛津的时候,宣玑其实想问他,为什么不把尸体直接毁了,但居然没说出口,因为他总觉得这人在巫人塚里呕出的那捧血是一口肺腑,于心不忍。
回来这一路,盛灵渊也少见地没作妖,一直安安静静的,宣玑还以为因为自己替他遮掩了一回身份,他投桃报李,两人都能自觉尊重对方隐私,就此休战了!
呸!
有人性当不了人皇,都是“宁负天下,不叫天下负我”
的货色。
盛灵渊的瞳孔被火光闪得微微收缩了些,那一瞬间,他的表情是近乎错愕的。
宣玑没注意——刚插在充电器上的手机响了,他被手机铃声分了一下神。
来电显示是肖征,宣玑抬手按了,把铁链一收,两条粗重的铁链缩回硬币,钻回他手心。
宣玑冷冷地对盛灵渊说:“行,你不打探出别人的底裤上有几根线头,就活不下去,是吧?既然你都看见了,那我也干脆打开天窗,亮个明的——我在巫人塚里说过,要是我死了,赤渊火就会重着起来,不是为了保命糊弄你。我们‘守火人’,守的不是什么‘白火’‘红火’凤凰火离火,‘火’指的就是赤渊火。”
盛灵渊神色极复杂地看向他,可惜他俩现在“蓝牙”
断线了,宣玑听不见他在想什么。
“我生于赤渊,一出生就是族长,因为我们这一族,一直都是上一任死了,下一任才出生——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可能是都不想辅导小孩写作业吧,所以干脆临死的时候用命传承,反正都得死一次,又省事又不用废话。”
“我们天赋的使命就是守住赤渊,不能让已经灭了三千多年的赤渊火再着起来,必要的时候还得以身殉道。赤渊下面封着两次平渊之战的怨气,这你知道,从三千年前至今,每次有大天灾、战火、兵祸,赤渊都会产生共鸣。我生于二战,前一任族长就是那时候用自己当祭品,平息差点呲火花的赤渊的。你要问我是个什么灵物变的,不好意思,不知道,可能我不是什么灵物,是怪胎吧。”
只有魔头能镇压群魔,天神只会作为牺牲,让它们分而食之。
谁要是抽到“天神”
的角色,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不过话说回来,‘以身殉道’这破差事,谁爱去谁去,我来不了,”
宣玑拧开水龙头,用凉水随意地冲了一下头,然后他也不在乎有没有人围观,直接当着盛灵渊就把身上的“露背装”
扒了下来,从旁边的纸袋里随便拎了一件卫衣套上,“不好意思,光荣传统传到我这一辈基因突变了,我这人不相信什么道,不喜欢负责,更不打算为什么‘牺牲’,出了事,我只能尽我努力让赤渊消停点,实在管不了,那就爱咋咋地——我这么坦白行吗?您放心了吗?咱俩到目前为止,没什么立场冲突,是吧?”
盛灵渊的嘴唇轻轻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宣玑只觉得那张温柔又多情的脸纯属画皮,再怎么赏心悦目,一联想起下面盖着的人渣本质,他也懒得欣赏了。
他顺手揣走了自己的钱包手机,又拎走了快餐袋——反正人家陛下也看不上垃圾食品——撕开房间门走了:“拜拜了您。”
伟大跟卑鄙并不冲突。
功照千秋,照不亮陛下千秋万岁的黑心。
有些人鳏寡孤独是命运的悲剧,有些人就纯属活该。像盛某这样的王八犊子,挂在历史书上就挺好,实在没必要下凡深交。
宣玑打算自己到楼下前台再开间房,才刚上了电梯,手机又响了,还是肖征。
宣玑怒气冲冲地接起来:“没完了吧?爹刚加完班,让我消停两秒你们能憋死吗?你局给我开多少加班……什么?”
宣玑一走,酒店房间就骤然空了下来,空气里还残留着焦味——方才的铁链在雪白的墙上留了一条灰。
盛灵渊呆立了好一会,伸手拂过那些一抹灰,灰尘就自动从墙面脱落下来,在他掌心落了寂寞的一把。
“他怎么会是……”
宣玑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变的,盛灵渊却在一瞥间,认出了那根刻着“封”
字的骨——因为那字是他亲手刻下的。
他轻轻地闭上眼睛,握着那一把焦灰的手居然有些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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