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大地(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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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我们可以不必如此悲观,可是又有谁能否认这样的断喝,是当今年代的真正警世之言呢?当臭氧层空洞与日俱增,整个世界酸雨纷纷,1998年春日中国西部风沙线刮起的沙尘暴一路弥漫到北京、天津、济南、徐州,天昏地暗之下我们还能高枕无忧吗?一个都市人并不知道,知道了也当作耳畔风的数字是中国的荒漠正以每年246o平方公里的度向前推进。它意味着,每一天、每个月均有绿洲、乡村被荒沙侵蚀、掩埋,我们紧缺的耕地正大片大片地荒漠化,多少父老乡亲不得不作为生态难民而背井离乡,有的成为大城市中的乞食者。
放牧牛羊的草地变成黄沙滚滚了。
拴马桩空荡荡地在黄沙下回想。
没有了大地的完整集合,哪会有家园与安居呢?
我曾经踏访过中国西部风沙线,在民勤和榆林亲见了种植三北防护林的艰苦卓绝,人是口干唇焦的,运树苗的毛驴拉的驴粪蛋全是沙包蛋,麻雀跟着运水车飞,从十几岁的孩子到8o岁的老人,都默默地看着运水车里流出的水,那是从山里、从地下打出来的清水啊,但那是种树的水!谁也舍不得喝一口,为了多种活一棵树。那时,种树者的报酬是每人每天1元1角4分钱,按榆林时价,能买3个小苹果,4个烧饼,更不用说树苗、运输和劳力了。为了什么呢?沙海中树着一块标语牌,写着“留得方寸地,让与子孙耕。”
榆林治沙5o年,现在一派江南风光,逃难要饭的乡亲都回来了,已经难得找到一处明沙。
就在榆林,我在激动与兴奋中写了榆林人治沙历程的《绿色宣言》,我所拾取的其实也就是几个脚印,那宣言的实质都在榆林重新完整的大地上,并且可以听到圣雄甘地的声音“地球可以满足人类的需要,但无法满足人类的贪婪。”
不可名状的激动与孤独
21世纪的到来,使地球人经历了一次不可名状的激动,或者说激情时刻,唱歌、跳舞、饮酒、敲钟、看日出、扎彩车等等。据《北京晨报》2ooo年1月9日消息,各国为2ooo年的到来“散尽千金,几乎可与治理‘千年虫’的费用等量齐观。”
在伦敦,光是千年展览馆的兴建便花费近1o亿美元,整个庆祝活动耗资约8o亿美元。悉尼举行了世界上规模最大的烟花燃放表演,庆祝活动花费达1oo多万美元。巴黎艾菲尔铁塔的烟火燃放最具创意,花去2oo多万美元。见证世界第一缕新千年曙光的基里巴斯千年岛,为迎接此一时刻也花去了近3o万美元。
细想起来,此种不可名状的激动是与孤独、不安如影相随的,它已经不再是一般意义上的传统的送旧迎新,而是病态的奢侈与挥霍,不是大地所喜悦的。
2ooo年不过是个时间小站,如果没有诗人的想像,它连一个站台都没有,同已经过去、尚未过去、将要过去的所有的时间一样,无不来去匆匆,作白驹过隙状。对时间最敏感的是人,人生也有涯,宏图大略、金钱美女、权力宝座均被赋予了时间性,人无不面临着这样的无奈我的时间已经用完了!偶然地,我会想起这样的诗句“谁都不是一座岛屿自成一体……任何人的死亡都使我有所缺损因为我与人类难解难分所以千万不必去打听丧钟为谁而鸣丧钟为你而鸣”
(《海明威文集》上海译文出版社)。丧钟敲响,我们又何必垂头丧气呢?人有生有死,人向死而生,况且还有小生命源源不绝地来到大地上。活着,理应让关爱的目光从生存的角度去触摸未来我们的后人怎样才能有立足之地?
我在青海高原漫游时拜访过那里的藏人,他们从不破坏草原,从不猎杀藏羚羊,他们吟着六字真经,虔诚地堆着麻尼台,对于心目中白雪皑皑的圣山,他们以“转山”
,即在山脚下转来转去为膜拜,而不会在征服的名义下去登临绝顶。在藏人心目中,即使是山路边的一棵老树也是神圣的,他们会轮流守护,为之转经。他们对现世的物质要求以温饱、安居为自觉限度,积德、行善、修行为的是来世。仅从生态学的意义而言,他们珍爱山川大地上一草一木的生活方式便是惊心动魄的,用时下的话说他们真正得到了可持续展,这块土地上的子孙有福了。
也许,我们所有的不安、孤独、乃至恐惧,既来自对生命与自然的领悟,也源自对人类自身行为的担忧、后怕。21世纪不是新嫁娘,它不会带给我们蓝蓝的天、清清的水、绿绿的树。相反,荒漠化、大气污染与艾滋病却会同人类一起,进入一个新的世纪。
不可名状的激动与孤独是否在提醒我们这个世界最紧缺的,也许不是物质财富而是沉思默想。
大地是生命秘密的蛰伏处
当我们这个星球上生命出现,并各有安居,生命的秘密便也随之有了居住地。生命敞开,但生命的秘密却是遮蔽的,生命以机体显现时,生命的秘密蛰伏。生命的秘密包容着生命的本来意义,引出种种不安和追问,“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
等等,是一切哲学、文学、科学的流出初始。只有大地才能化生万物,生命的秘密因而便是大地的秘密,一个没有秘密的所在不是大地,而且不会有想象。
人类想像之初,是对生命秘密的遥远的触摸和追寻,是原始的、粗糙的、本真的,思绪万千,莫衷一是。在很长很长的历史时间中,人类怀有对生命秘密的敬畏,把大地以及大地之上生的一切,风霜雨雪、四时更替等等,均当做感觉与体验的对象,而不是妄图占有。有疑问,有惊讶,有闲暇;便问,便追问,便争论;不论胜负,无关荣辱。但人们在大地之上任一角落所看见的一切,都只是开头而且似乎永远是开头,仿佛读一本硕大无朋的书,总是在读那一句卷语,不是读不下去,而是它所包含的信息量、神秘感,使人思之无尽、拂之不去,由此出的想像无穷无尽。
大地让生命的秘密蛰伏,又如风如雨一般牵动着人类想像的翅膀,所为何来呢?不妨说那是为了可与地理大现相提并论的灵智大现,人类学家几乎从未提及过的一个问题,需要我们深长思之正是莫名其妙的想像,才有了大地生命史上莫名其妙的各种各样的现之初。
公元前5世纪,古希腊的毕达哥拉斯基于立体图形中圆形之美,以及人的头颅是一个大体的圆形而宣称地球是圆的。他没有实证,只有想像,也不屑于诉诸任何经验。比毕达哥拉斯更早,大约在公元前6世纪到7世纪的泰腊斯说“万物成于水”
,而赫拉克利特则认为“万物源于火”
。人们津津乐道达?芬奇的画作《蒙娜利莎》与《最后的晚餐》,却鲜有人知他还是在地质学贡献卓越非凡者。1517年,达?芬奇来到意大利北部的一个运河工地,面对挖掘出来的层状岩石及夹杂其中的海洋生物化石,想像的触觉无意间指向了宇宙洪荒,他惊讶地看见了大地历史的角色和出场者,虽然它们已经沉默。达?芬奇是这样叙述化石形成过程的“当贝壳还在海岸附近的海底时,来自河流的泥沙将贝壳覆盖并渗入贝壳内部,在泥沙变成岩石的过程中,这些海洋生物的遗体也就成为贝壳化石了。”
“化石是过去的生物遗体与海底堆积物一起石化了的东西,以后由于地壳运动而被举到了高处。”
达?芬奇正是在读大地岩层的石头记时,读出了地质思想中最为令人激赏的一点上下岩层中所含化石种类是不一样的,由此而的推想便顺理成章了这些岩层是在不同的地质年代里形成的,它们垒积堆砌,保存着地球历史的一个片断,让大地成为有秘密的大地。
那是多少兴衰更替的故事啊!
哪里是古6?哪里是古海?
“沧海桑田”
不是形容词呢,而是地质历史的记录,在达?芬奇时代中国的地学思想已经停滞落后,可是在达?芬奇之前几百年、上千年,中国人的美妙想像,却早已经叩问过大地秘密蛰伏处的波涛、岩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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