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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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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期,便是流珠那只比她小一岁的继子。

流珠瞥了他一眼,一笑,道:“儿得了陛下恩典,快马加鞭,给子期递了报丧的书信。子期什么意见,到时候也会递回来。只是官家说了,土匪难缠,子期万万抽不了身,不能为了他一个而破了例外。”

徐道协哦了一声,又道:“这便是说,瑞安如意年幼,子期无暇抽身,这老三的家产,便……”

他故意拖长了音,滑稽的很。

流珠嗤笑一声,道:“大伯,收了这番心思罢。宅子和家具多是御赐,是官家的财产,动不得;在老地方还有幢宅院和几亩地,入不得大爷的眼。咱们便说钱。道甫才当了多久的京官?拢共才拿了几个月的月俸,又是为大伯添赌债的窟窿,又是为大伯一家好吃好喝,还要养家糊口,给爹娘看病,满打满算,一分不剩。过去的积蓄倒也有些,可也贴进去不少,剩下的才不过五六百两银子,在这汴京城里,便是节省着过,把奴仆都散了,也就再撑不多于两年。这个情况,儿也写给子期看了。”

汴京的房价物价,乃是全国最高。若是徐道甫还活着,每月有月俸进账,这日子还能过下去。如今他死了,顶梁柱倒了,这便是坐山吃空了。

这出乎了徐道协的想象。他一直以为徐道甫十分有钱哩。徐道协不敢置信,喝问道:“三弟妹,你说老实话!怎么只得这一点银子?三弟一直当官嘞。”

“时下崇文轻武,武官的钱,本就不多。徐道协,你这混蛋若是有怀疑,去打听打听六品官的月俸,再算算老三家里这些年最少要有多少钱开支,最后的结余,保管只比这个数少,不比它多。”

徐道正憋红了脸,指着大哥怒道。

顿了顿,徐道正到底是看不过去了,出言道:“老大,你像些样子,把大姐赎回了吧。做丫鬟,大姐是那材料吗?早早嫁人才是正经事。流珠如何持家,你需补贴才对,怎么能让孤儿寡母给你钱?”

徐道协眼珠一转,心里有气,道:“我也是为了老三着想。三弟妹是京中贵女,和宫里头有关系,迟早要改嫁给高门贵婿的。我们对这笔账清楚些,也是为了将来打算。我有什么错?不过是谋得远了些。”

流珠却缓缓笑了。

她不知道徐道甫的死和傅辛有没有关系,但她猜,肯定有点关系。傅辛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她不清楚,但她要打翻他的算盘,绝对不让他名正言顺地迎她入宫。

一方面是膈应傅辛,另一方面,流珠想的也很实际。日后国公府果真倒了,她若果真入了宫,一分倚仗也没有,到时候傅辛不喜欢她了,她该如何是好?一入宫门深似海,她只怕要淹死在里面。入宫,是十分不明智的,进去了,便完全沦为傅辛的附庸物和身下奴隶了。如今这样吊着他胃口,说不定还能从他那里得些好处。

再者,她愧对徐道甫,便要承接他的责任,照顾好这瑞安、如意,甚至还有柳莺将生下的那个名义上属于徐道甫的孩子,然后,等着徐子期来接班。

徐家兄弟便听得流珠说道:“儿不会改嫁。儿明日便去亲自见过皇后,请她亲下凤旨,给儿立贞节碑。这个家,三郎丢下的这个家,儿会替他管。”

她清楚得很,若是找汴京官府请碑,只怕刚报上去,就被傅辛阻断了。可若是直接找阮宜爱,那傅辛就管不着了。她还真想看看傅辛到时候是什么表情。

☆、第19章寡鹄孤巢妇德贤(三)

第十九章

次日一大早,趁着傅辛上早朝,流珠去找了阮宜爱。她谋划得好,怎奈何阮宜爱向来是夜里看坊间话本,白日睡到日上三竿的。流珠不算什么贵客,宫婢们不可能专程去叫阮宜爱起床,流珠只好就这么干等着,坐在宫苑里头,看着那正在花期的木芙蓉,袅袅纤枝,晓吐芳心,颜色烂漫到了极点。

她便这么枯坐着,等了许久后,阮宜爱也没起来,中间倒是醒了一回,做了噩梦,嘤咛着要喊傅辛过来,喊了会儿又睡着了。等到最后,流珠等来的人却是傅从嘉,傅辛的长子。

十七岁的傅从嘉最是孝顺,下了早朝后,见父亲未曾叫他留下,便按规矩来阮宜爱这里请安。他有规矩,阮宜爱却向来没什么规矩,傅从嘉每次来,都只是在皇后这里讨杯早茶喝,遥遥对她请安,然后便去做自己的事。

这一次来,傅从嘉依然还是没见到清醒着的皇后,便连皇后苑内的宫人都散漫得不成样子,这些他早已习惯,喝完茶后,便起身离开。谁曾想走到半道僻静处时,少年脚步微微一顿,便见那雪白、朱红的木芙蓉前,寂寥阑干处,坐着位衣着素净的美人。

宋朝女子,大多身量不高,且极其纤弱,然而眼前这娘子,腿长得很,更有着宽大孝服也遮掩不住的玲珑曲线。再看那张脸,乍一看五官,可谓柔美疏冷,若仔细瞧那双瞳色有异,近于琥珀色一般的美目,则会发现她竟还有点儿妖媚的意思。冷与艳,柔与刚,俱都被她一人占了去,且恰到好处,难怪他那当皇帝的爹对这小姨子念念不忘。

傅从嘉略略一猜,便能猜出她如今的处境,以及来皇后这里的所求。少年有些轻蔑地笑了笑,眯眼一想,知道父亲短时间内不能过来,又见周围没人守着,便缓步走到流珠身侧,一掀衣摆,跨步坐下,将那木芙蓉的枝头压下,悠然说道:“这拒霜花,还是我当年,带着从仲等弟兄一同扦插的。‘冰明玉润天然色。凄凉拼作西风客。不肯嫁东风。殷勤霜露中。’写木芙蓉的词里,我尤喜欢这一首。”

流珠眉眼一垂,翘了翘唇角。这傅从嘉,在傅辛面前,着实是个乖巧爽朗的俊美少年,很讨傅辛喜欢,便是偶尔故扮稚拙,傅辛看出来了,反倒愈加高兴。然而到了流珠面前,他说话便不似是个少年郎了,说话的语气带着男人的意味,嗓音都低沉了许多。

他吟的这半阙词,又是想说什么?借这花儿来喻她?冰明玉润天然色,这是形容父亲情人的话?又讲什么凄凉拼作西风客,却不肯嫁东风,只得殷勤霜露中,多半连他也猜到流珠会借着徐道甫之死出什么招了。

木芙蓉的寓意是贞节,他又跑来做什么文章,看什么笑话?当真是少年心性么?

流珠一笑,直接挑明,道:“好词。只是拿它来与儿逗趣儿,却是对不住作词人的才气了。”

傅从嘉假模假样地做了个揖,很是爱玩,道:“阮二娘莫见怪。只是触景生情罢了。我向来是个爱胡闹的,如有得罪,还请宽恕则个。”

他顿了顿,又笑道:“二娘还等什么?这贞节碑,必是讨不着了。二娘只管等着做爹后宫里头一个内命妇便是,这二娘,只怕要成真二娘。”

流珠淡淡然地看了他一眼,虽穿着粗布丧服,却于矜持中眼波横流,惹得少年心上一荡。这股感觉最是勾人。她看着是良家妇女,穿着素白的衣裳,为夫守孝,发髻上不带一点发饰,比这别名贞节花的木芙蓉还要纯洁,可是傅从嘉知道她的底细。她做了那婊子,还想要立牌坊,傅从嘉略有不齿,心里却也十分痒痒,直想要撕掉她这副假惺惺的作态,又想让她知道些什么不该知道的旧事。

他起身告辞,偏又半真半假,仿佛玩笑般说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爹在娘娘过门前亲选的婢妾们,全都长得有些相似。只是都不如二娘,长出了那位的九分气韵。娘娘过门时,我与二娘遥遥地有过一面之缘,也是我预卜先知,当时便料到了,以后还会和二娘多多见面的。”

傅从嘉这话,令流珠蹙起眉头来。他离去后,流珠暗道:这人,真假莫辨,一会儿少年般爽朗,一会儿又阴鸷至极,果然是傅辛的种。只是他说的“那位”

,又指的是哪一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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