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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节(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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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繁奇怪道:“不是楼哥哥要用?”

楼淮祀笑道:“那要是我不用,你会舍给栖州百姓吗?”

卫繁用心想了想,道:“要是灾年,他们真够活不下去,那就舍给他们呗,我们又不缺这些粮了,再说了,在禹京时家里冬日也要布施粥汤呢。我不会救灾,又没甚学问,也只能做得这些力所能及之事,买船草编,舍些米粮,许微不足道,却得心安,也能打发些闲暇。救天下,我救不来,也不敢去救,可路上遇见流离失所的稚童小儿,岂能忍心视而不见?”

楼淮祀听着她絮叨,心头开出一枝花,微风吹过,花叶微动,是那如丝如线却又深入骨髓的悸动。

俞子离和素婆的唇角均露出一点笑意,卫侯府教的女儿很不错。

楼淮祀从小胡闹,小善小恶于他都是可为可不为之事,全凭自己喜恶。卫繁却是不为小恶,不吝小善。她一天到晚笑呵呵的,性子又宽容,些须小事从不放在心上,路遇不平,自己能管便帮上一帮,自己无能,也不逞强,利索得求助他人。

俞子离发出一声喟叹:自己这个半路女学生,白白便宜了混账师侄。听卫繁一席话,越发嫌弃腹内一肚黑水,肠子能打十八个结的楼淮祀。

楼淮祀轻咳一声,摸摸鼻子,看看他师叔那眼神,哼,他娶了卫繁那是自己眼光好,开口道:“既如此,等舅舅遣人来,再详谈此事。”

俞子离见他松口,欣慰一笑:“倒要替栖州民多谢知州力争。”

楼淮祀扬眉,戏谑:“师叔偏心眼,整个偏到栖州这边,不过,师叔怎不劝我掩下石脂一事?”

“胡言乱语,这等事如何隐瞒?”

俞子离斥道。楼淮祀这毛病一时半会是改不过来,半点没把自己当知州,石脂非小事,至多拖上一拖,还能整个瞒而不报的?都是什么混账之问。

楼淮祀大逆不道道:“这有什么不好隐瞒的,那处说是索夷族族地,说到底却是栖州荒地,又是水又是沼泽。我另遣人充当富商,栖州地贱,不出多少钱就能金将地买下。你也说石脂非盐非铁,我又有靠山庇护,这些石脂自是归我所有。索夷族地可见的石脂便如泉水,暗处的还不知多少,市面油价百文一斤,这石脂暂且不知他用,又不可食,价且贱于油,八十文一斤便可,也算得一本万利。”

俞子离轻敲了他额头一记,笑道:“你倒算得精。”

楼淮祀忽问道:“索夷族归属蒹洛,我们这些人进进出出,兼洛县令怎得半点动静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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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栖州城所在地就是蒹洛,通常来说,县衙同在城中,但栖州是个另外,蒹洛县县衙独在外头,就是不显,县城与县令,一个查无此地,一个查无此人。

蒹洛县令陈显文,是个不死不活、无所作为的老酸儒,不叫苦、不贪功、不惹事、不担责,也就比土地庙里的泥塑菩萨多出一口气。庙不灵,都没人烧香,何况一个三棍下去屁都不出一记来的蒹洛县令。

县里斗殴了,村长、族长、长者三堂会坐,该打的打,该罚的罚的,该死的死。报官?蒹洛县衙门前的鼓槌都烂腐了。县里发水了、遭灾了,村长、族长先纠集人手抢地抢苗械斗一番,双方斗个你死我活,能消停就消停,有伤医疮,死人出葬;实在消停不了,找官也要挑大的找,闹闹哄哄,大批人马直接杀进栖州城去。府衙这边安抚那边抚慰,敲棒两边敲,甜枣两边哄,将人打发走了事。

蒹洛县有如隐迹藏形了一般。

陈显文生得两窟窿眼,眼里那是不见万物;生得一管鼻,透透气;生得一张嘴,那是用来吃饭吃水的,话应少,食应多。不谤不诽不诃不谀不鸣不申。

栖州新知州到任,将门一关,买街买屋买地,就是不见下属各官。如宋光、主薄等人,那是肚里直打鼓,生怕他要烧旺三把火;如时载、梅萼清,生怕他两手一摊诸事不管。

只有蒹洛县令陈显文,超然于世,上峰不召他当不知其事,日日雷打不动早起一碗米汤就粗馍,吃罢在县衙转一圈,捧卷书,看到日当中,放下书用中膳,一碗饭两样菜一盅酒,吃罢,再看会书,抬头看看日,唔,西斜,可以家去了。

栖州三县,蒹洛县是地大物薄,全赖一条宽阔的水道栖江,郊野遍地芦苇沼泽,一锄头下去,全是草根。野地还多恶鼍,时不时咬死咬残个把人。可这与他陈显文何干?

春耕少粮种?府衙有派粮种下来他就发散下去。没有?那他一光杆县令能怎么办?

春汛成灾?天之意,岂是人力可为?愚公移山尽几代人不可得,终是上苍垂怜才心愿得偿。不可行之事,何必劳心费力?

田间多恶鼍?鼍龙乃上古神兽,九州大陆历来有之,世间有恶,鼍龙食之,消人间之罪孽,不塑身立象,难道还要驱逐之?

野有蝗虫啃食?这……他一县令何为?自有虫神刘猛将军驱赶,他多焚几炉香便是了。

奉承新任知州?君子如竹自有节,怎可弯腰低眉事权贵?他蒹洛县令虽是庸庸之辈,却也做不来谄媚嘴脸。

唉!曹孟德诗云: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卑渺如人,如蜉蝣,如芥藓,能做得什么?还是依托上天慈悲方是正经啊。

没错,蒹洛县令陈显文除却在县衙里头看书,就是去普渡寺吃斋念佛,时不时地在寺中宿个十天半月,与和尚论论经,说说轮回,再从河里捞几尾鱼,去放生园里放放生。

楼淮祀手下的这帮人在索夷族族地进了出,出了进,一伙人进去,插竹条,拦草绳,这块地荒僻,往来无人烟,蒹洛县里差役两三只,他们在这圈地,蒹洛县竟是全然不知。

楼淮祀原本还当陈显文明哲保身,视之当不见,知之作不知。左右栖州的官除了歪缠的时载还有一肚子黑水的梅萼清都这德行,只恨不能两耳闭塞。他哪里知道陈显文不管事就算了,还一心向佛,只差没把头发一剃,出家为僧。

俞子离道:“阿祀,寻个时日,你当见见栖州诸官。”

楼淮祀下意识想推,又见众人都有赞同之意,没好气道:“见,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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