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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百姓们心里腹诽不断,这离成为皇亲国戚就差临门一脚,居然被抄家入狱了,真是天威难测啊。
听闻是周国公私下养兵买马、通敌叛国,后半夜凌晨,那都督裴无领了上百禁卫军,直接抄家圈禁,连同旁支九族。
周国公一事,背后牵扯出大大小小十几余位在朝官员党羽,詹事府詹事、几省盐运使、武德伯……皆与周国公同流其中。
京城一时恍若变了天。上至朝中官员,下至市井酒肆,人人都在议论。
裴府内,谭清音这一天都是心慌意乱,坐立不安。裴无一夜未回,直至现在也未见他身影。
一早起身时,云秋便告诉她,今日东宫那场婚事是办不成了,太子也同周国公府退了婚,如今周国公一家都在诏狱。
谭清音有些意外,她怔了怔,之前有暗暗揣测可能是官场寻常事务,却不曾想是整个朝局动荡。
谭清音在小院里枯坐了半天,她心底有些惶惶,总怕裴无会出事。
午后时分,盈月前来通传:“夫人,府外来了位小姐求见,说是您的表姐。”
叶渊雪?
谭清音一怔,细眉蹙起,回道:“那让她进来吧。”
叶渊雪被领进裴府,她鬓珠钗凌乱,满脸泪痕,见到坐于绣墩上的谭清音,跪在地上膝行到了她面前,痛哭着求她:“表妹,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救救伯府吧。”
谭清音见此情形,她连忙站起身想扶她起来,凝眉问:“表姐何出此言,我不过是个后宅妇人,哪有这般能力。”
“我父亲与兄长今晨被抓去了诏狱,裴大人是你夫君,你去求求他好不好?”
“清音,我知道、我知道你恨我,是我对不住你,当初不该将你推下河,我这些年悔恨不已,夜夜梦魇缠身,我真的知道错了……”
叶渊雪伏低下头,涕泪交加,不停哀求着。
她当初一时心底恶念丛生,将年仅七岁的小表妹推下了冰河,可是事后她就后悔了,但她那时再想救人,已经来不及了,冰面上早已没有人影了。
谭清音就这么听着,不言不语,良久,她才无声地摇了摇头,淡淡地说:“表姐,我不恨你。”
她这些年伤病缠身,根本分不出心思再去恨人。
叶渊雪闻言面露欣喜之色,立马抬头看向她,却在看见她面容依旧淡淡时,一颗心沉了下来。
谭清音平静地柔声:“但是我没有那么好心去帮你求情,你说你夜夜噩梦缠身,可是因为你,我这辈子都是一身伤疾。”
她如今看似已和常人无差,可在溺水后那几年,她终日体如寒冰,从未暖过。甚至晚间入睡时,都要有人陪伴,因为她睡梦中会有溺水窒息感,稍有不慎就会心绞痉挛昏死。
她每日大碗大碗的药往下灌,那时她甚至闻什么都是浓浓的苦药味。
忆起那些日子,谭清音忽然想感叹,自己命是真硬,这都没死。
谭清音垂下眼睫,苦笑了下,与她继续说:“更何况,我和他很快便要和离了,帮不了你。”
叶渊雪也知道是没希望了,她还是道了声谢,转身离开。
谭清音坐在那儿,忽然叫住她,还是轻声问了句:“表姐,你那日真的没有见过救我的人吗?”
这些年苦苦寻不到人,谭清音也曾经问过叶渊雪许多回,只是她的说辞永远都是没有,她想最后再问一次。
叶渊雪回头擦着眼泪,听闻她这么问,迟疑了下,“你夫君没同你说吗?”
谭清音倏地抬眼,杏眸紧紧盯着她,唇瓣微张:“什么意思?”
“那日是他救你上来的。”
叶渊雪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束少年抱着奄奄一息的小表妹从水底爬上来,眼底阴漆如厉鬼一般,朝她躲匿之处望了一眼。
从那以后,她终日惴惴不安,生怕那个少年会去谭府告,可是没有,他销声匿迹了,好似从未出现过。
她也将这件事埋于心底,从不敢告诉任何人。
只是她从未想过,会在檀柘寺再看见他,那个少年居然就是如今权倾朝野的裴无,他和表妹竟还成了夫妻。
那日菩提树下,他长身而立,目光阴冷地朝她看过来,叶渊雪心中骇然,顿时就知道他是认出了自己。
小院里寂静无声,叶渊雪看着呆愣着立在原地的表妹,她心底羞愧,还是转身走了。
——那日是他救你上来的。
谭清音眼睫颤了下,她喘着气,满脑子都是这句话,继而又想到裴无那张面目可憎的俊脸,当初居然能一脸镇定地骗她说“未曾”
。
谭清音气得踢了脚一旁的绣墩,转身提裙向书房跑去,她非要找他问清楚。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为什么要骗她。
第33章(修)福祸共之,荣辱共之……
书房是黑的,屋舍门窗紧闭,裴无还没有回来。
见此情形,谭清音停下步子,她捂着心口,靠在门旁微微喘气。
天色渐近晦暗,乌云浓密,竟又下起了细雨,雨幕涟涟,在檐角下淅淅沥沥汇落,整个院落笼在一片灰蒙薄雾中。
谭清音在书房门前等了许久,伴着雨声潺潺,她抱膝蹲在廊庑下一根立柱旁,纤细的身子缩成一团,气呼呼地用手指戳着地上青砖,全然当成了裴无。
直至天色将黑,寂寥的长廊尽头,裴无撑着油纸伞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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