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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思忖须臾,齐县令便想好了脱身之法。
齐县令先走了个过场,向一干人等问明案情,而后问夏鸾容:“四姑娘一口咬定你阿娘崔氏是被人所害,那么可有人证物证能证明昨夜这把火是有人蓄意纵的?”
“大人,我虽没有纵火的人证,可我阿娘被灌下迷药时却是许多人都在场看着的!我、月桂,还有侯府里许多下人都能作证!”
“那灌药是在何地所为啊?”
“安逸侯府!”
“这就对了,”
齐县令捋了捋薄须,眉眼俱是放松:“既然事地点在安逸侯府,属汴京所管,四姑娘就算要告也应当去开封府。我这小小的同水县,哪能管得了汴京生的案子?”
“可我阿娘死在了同水县啊!”
“可照你先前所说,崔氏被送来同水县时已然人事不醒,那么同水县便只是遗弃地所在,第一案地还是汴京城。”
夏鸾容怔然,她算看明白了,这齐县令是摆明了不想接这烫手山芋,任她如何据理力争,他的心思都用在怎么打她上,根本无心办案。
她本就因一场急病而洼陷的双眼,此刻又因愤然爬上了血丝,双眼渐渐变得猩红,仿佛整张脸的血色都汇聚去了那处,瞧着惨悴又可怕。
夏鸾容深知即便她再去开封府报案,结果也多半如此,官官相护,谁会为了一个有罪在先的妾,去开罪安逸侯呢?报官这条路,怕是走不通了。
但她也不是走投无路,夏鸾容内心已想到了另一条出路,不太光彩,却能让她脱离安逸侯府的掌控。不过那都是回京之后的事了,眼下她得先想法安置好阿娘。
于是接下来夏鸾容也不再闹了,好声好气的对孟氏道:“母亲,容儿刚刚悲伤过度,有些口无遮拦,请您莫怪。不过事已至此,还请您做主让我阿娘早些入土为安。阿娘虽生前犯下大错,但并未被父亲遣归、赠卖、驱逐,只是养在了庄子上。如今人不在了,也理应迁入夏氏祖坟。”
孟氏叹了口气,直言道:“鸾容,你阿娘虽至死都还是安逸侯府的人,可夏氏祖坟她是进不得的。”
“为何?!”
“因为她是戏子出身。夏氏先祖有明训,凡夏家后嗣有为宦官、娼妓、戏子者,死后皆不可入祖坟。”
何况早在今日来前,侯爷就对孟氏有了明确交待,崔小娘既是死在了庄子上,就直接在庄子上下葬吧。眼下这个恶人,便不得不由孟氏来做了。
夏鸾容先前为了阿娘的后事委曲求全,强自压下的那股怨恨,瞬间又复燃了。
眼中恨意不再遮掩,语气冷硬:“既然如此,你打算将我阿娘安葬在何处?”
孟氏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敬,但眼下这种时候也不愿计较,只平静道:“崔小娘既是亡故在此处,那就直接在此处下葬吧,连同整间院子都陪她一起入土,免得到了那边儿还是尸身不全。”
饶是夏鸾容心里怨恨,可也明白这是当前最妥当的法子了,不然祭拜时,她都分不清哪堆土是她阿娘。一齐入土,总归没有疏漏。
“成。”
达成一致后,当日便开始动土,院子虽不大,但整间埋入土里也是项不小的工程。
孟氏近来腰不太好,盯了半日后便有些不支,夏莳锦便劝她先回去,自己留下来。夏鸾容却不领这情,干脆叫夏莳锦也陪孟氏一道回去。
金乌西坠,余晖洒满长街,铺出一地醉人又迷离的酒红。只是迟暮之景,难免透出几许落寞。
马车驶回安逸侯府时,马夫远远瞧见自府的车马门前竟有别家的马车停驻,回头请示道:“夫人,有辆马车堵在门前,小的先去将人驱开吧。”
孟氏腰疼了一路,这会儿好容易倚着绸靠睡着,夏莳锦便撩开帘子往外瞧了一眼。
堵在门前的马车雅致奢靡,瞧着有几分眼熟,等那坐在副驭位上的中年男子转头时,夏莳锦一眼认出,这不是段禛身边的中官陈英么?
难道车上坐的是……
“调转马头去后门!”
夏莳锦慌忙吩咐。
马夫应声拨转马头,然而才驶出不远,就被一辆马车斜插过来横在前头,挡住了去路!一瞧,不正是刚刚堵门的那辆?
夏莳锦一直撩着车帘留意外面的情形,眼见陈英跳下车朝这边快步走来,她将帘子放下,心跳如鼓,心知今日是难避开了。
陈英在车旁微微卑身:“夏娘子,殿下听闻府上出了点儿事,不放心便亲自过来瞧瞧。”
车内静了须臾,才传出一个声音:“有劳中贵人转禀殿下,臣女刚刚从庄子上回来,形容疲惫,无心见客,还请殿下恕罪。”
“可殿下已在门外等候娘子多时了,夏娘子还是过去说上一句吧。”
“臣女家中正逢白事,此时见殿下多有不吉,还请——”
不等夏莳锦的托词说完,就蓦地响起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将她打断:
“孤不介意。”
夏莳锦身型微颤,看了眼母亲,好在母亲未被外界的声音扰醒。随后她定了定心神,准备下车见他。
她深知自己是拗不过段禛的,与其在家门前闹出笑话,倒不如见面将话说清。堂堂太子,总不至于在明白她的心意后还纠缠不休。
于是夏莳锦伸手去撩面前的车维,却不想手里抓住的不是青绨纱幔,而是正巧探过来的一只手。那手背骨节俊瘦,比她的手要大得多,她心间一跳,正要将手收回时,对方却是不依了,手腕轻翻,反将她的手包入了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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