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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江山被谁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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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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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弊端斧斫佛门地

平天下剑欲指何方

次日朝会,柴荣道:“安史之乱以来,中原历经数十年战乱,说是水深火热,民不聊生,丝毫不足为过。先帝节衣缩食,推行仁政,与民休息,二三年间虽薄攒了些余财,但是高平、太原之战,耗财无数,花钱如同流水,国库已然空虚。再这么下去,就将入不敷出,国将不国了。民贫国困,积贫积弱。扩建新城要钱,平定天下要钱,列位的俸禄也要钱,大情小事,方方面面,都离不开钱。然则国库空虚,捉襟见肘,实在拿不钱。大家可有良策,使国家富足?”

众大臣面面相觑,有的一筹莫展,有的摇头叹息,似乎都束手无策。范质道:“陛下,臣觉得为今之计,莫若增加税赋。”

此言一出,众大臣纷纷应声附和。王溥道:“刘崇悍然入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陛下御驾亲征,一则为国,二则为民,当初就应该下诏,令民间缴纳助军钱,以资军费。赶走敌军,民间免受荼毒,百姓们的性命保住了,财物也还在,缴纳助军钱,理所当然。”

一名大臣接着道:“臣觉得陛下打了胜仗,普天同庆,也应该向民间征收庆功钱。”

众大臣当下绞尽脑汁,献计献策,有的更别出心裁,巧立名目,想出了许多增加税赋的花样。

就在众大臣纷纷建言献策的时候,魏仁浦道:“你们这是在釜底抽薪,说的难听点就是收刮民脂民膏。民间已然疾苦不堪,民瘼如深,再无休无止的征收税赋,逼得急了,是会反抗的。”

他出身寒微,备尝艰辛,没有饭吃、没有衣服穿是甚么滋味深有体会,因此极力反对增加民间税赋。他和别的大臣都不一样,别的大臣都是科甲出身,有功名在身,而他出自刀笔小吏。因为勤勉不怠,足智多谋,做事一丝不苟,而受到郭威和柴荣的器重和重用。虽然官越做越大,但是初心不变,一如既往的俭朴淳厚。这次柴荣御驾亲征,魏仁浦随驾参赞军纪,还在返回京师的途中,就已经授为枢密使、检校太尉了。正因为不是科甲出身,在众大臣眼里是个异数,或多或少,都有些瞧不起他。王溥问道:“魏枢相说不可增加民间税赋,那么你有甚么更好的办法?”

魏仁浦无言以对,过了一阵,方道:“我现在还没有更好的办法,总之民间已经够苦了,不能再增加负担了。否则天下动荡不安,于国不利。”

范质道:“钱不能从天下掉下来,也不能从地里冒出来,除了增加民间税赋,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

柴荣道:“没有钱了,就增收民间税赋,厉朝历代,盖莫如此,这也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

话锋一转,又道:“可是这么做,无异于饮鸩止渴。诸位处庙堂之远,可知穷人如何过活?”

众大臣面面相觑,无从回答。魏仁浦道:“有的穷人没有粮食吃,以树皮草根充饥。”

众大臣半信半疑,有的更觉得他是危言耸听,夸大其词。范质问道:“此是魏枢相臆想,还是亲眼所见?”

魏仁浦道:“亲眼所见过,也亲身经历过。我不讳言,出身寒微。饥肠辘辘之下,为了活命,也曾吃过草根,这滋味可不好受。”

众大臣想象啃食草根的情形,无不觉得嗓子难受。柴荣道:“天下疾苦久矣,嗷嗷待哺,若再增收税赋,无异雪上加霜。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欲要国祚绵延,就要善待百姓。天子是甚么?天子就是要养活天下苍生之人,还没有养活天下苍生,却先要增收税赋,必然招致怨声载道。晋惠帝时,天下生饥荒,百姓们没有粮食吃,只有挖草根啃树皮,晋惠帝却说:百姓无粟米充饥,何不食肉糜?好一个何不食肉糜,饭都没有吃的,何来肉糜?朕不是那样的昏君,说不出那样的话来,做不出那样的事来。王朴,你说说方今佛教之事。”

在亲征太原之前,柴荣就命王朴彻查寺院数目及僧侣人数。

王朴道:“禀陛下,今有寺院三万七千余所,僧尼多达百万之众。”

他强闻博记,早已记在了心中,因此能对答如流。柴荣道:“诸位听到没有?今有寺院三万七千余所,僧尼百万余众。我就奇怪了,天下并不太平,国家更不富庶,怎么会有这许多人剃度出家?难道都慈悲为怀,一心向佛吗?当然不是。天下贫困,佛教却异常兴旺。往往一个小县就有二三座寺院,此乃反常。盖因有的寺院挂羊头卖狗肉,口中宣扬佛教教义,做的却是作奸犯科之事,藏匿逃犯、逃亡军人。与民间狼狈为奸,贩卖度牒,藏匿土地。私贷民间钱财,坐收暴利。凡此等等,不胜枚举。寺院之害,非同小可,朕决意废除没有敕额的寺院,勒令僧尼还俗。”

众大臣此时方知他前面所言乃是抛砖引玉,废除寺院才是今天所要商议之事。许多大臣都崇信佛教,笃行因果轮回,与古寺名剎的高僧坐而论道,来往密切。李谷道:“陛下,北魏太武帝拓拔焘、北周武帝宇文邕、唐武帝李炎,灭绝佛教,损毁寺院,世称‘三武灭佛’,闹得天下沸沸扬扬,人心不安。陛下再废除寺院,只怕民间又将舆情汹汹。”

柴荣道:“朕说过了,只是废除没有敕额的寺院,有敕额的寺院一律保留。朕不是要和三武帝一样灭佛,而是有的放矢。三武帝之时,寺院猖獗横行,大有与皇权分庭抗礼之势。而今寺院虽不猖狂,但是毒害无穷,该废除的一概废除。有人真心向佛,皈依佛门,朕绝不横加阻拦。但是有人想要以遁入空门为幌子,逃避税赋徭役,朕决计不许。”

顿了一顿,又道:“国家所以积贫积弱,佛教之害,占了一成。有的寺院名下田产无数,这些田产都不必缴纳赋税。寺院里的佛像铜器,皆为精铜铸成。铜精原本就不多,又有不少流进了寺院。铜钱奇缺,国家安能不穷,民间安能不穷?朕的意思是,收集铜器,铸成铜钱,有了钱,国家才能富足,民间才能富庶。”

太原之战结束,回往京师的路上。柴荣就已经和魏仁浦、王溥等随行大臣商议过废除没有敕额寺院之事了。国库空虚,内外交困,没有钱做不了任何事。国家穷民间更穷,富的流油的人却是一群僧尼,不拿他们开刀拿谁开刀?王溥当下道:“陛下废除没有敕额的寺院,臣觉得正当其时。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本是助世劝善的佛教,如今变了味道。寺院猖獗,其害有四。铜钱都被铸成了铜器佛像,民间所以贫困,此乃其一。佛门不受世俗约束,就算触犯律法,官府也无权过问,此乃其二。僧尼不事生产,而坐享其成,此乃其三。寺院与民间勾结,藏污纳垢,此乃其四。废除没有敕额的寺院,勒令僧尼还俗,种田耕地,缴纳税赋,国用也就充足了。”

范质道:“纵然要废除没有敕额的寺院,也不能一概而论,应循序渐进,不然生出大乱,反而事与愿违。”

柴荣即位之初,原本延续郭威的国策,与诸国互不侵犯。但是刘崇觉得郭威死了,柴荣年纪轻轻,难以掌控大局。大周风雨飘摇,一推就倒,此时不趁虚而入,更待何时?于是联合辽国,悍然入侵。此战非但没有挫败柴荣,反而激起了他的雄心壮志。决意夷平天下,恢复汉唐盛世。可是没有钱,拿甚么购买粮草,拿甚么养活百姓,拿甚么放军饷,拿甚么扩建新城?总而言之,没有钱寸步难行,甚么都做不成。废除没有敕额的寺院必有阻碍,就算阻碍千山万仞,但只要与国有利,也要施行。他当下道:“王朴,你来宣读诏令。”

孙延希当下把准备好的诏令交给王朴,其实这道诏令正是王朴草拟的,闭上眼睛,也能倒背如流。王朴当下读道:“释氏贞宗,圣人妙道,助世劝善,其利甚优。前代以来,累有条贯,近年以降,颇紊规绳。近览诸州奏闻,继有缁徒犯法,盖无科禁,遂至尤违,私度僧尼,日增猥杂,创修寺院,渐至繁多,乡村之中其弊转甚。漏网背军之辈,苟剃削以逃刑;行奸为道之徒,托主持而隐恶。将隆教法,须辨否臧,宜举旧章,用革前弊。诸道府州县村坊,应有敕额寺院,一切仍旧,其无敕额者,并仰停废。所有功德佛像及僧尼,并腾于合留寺院安置。天下诸县城郭内,若无敕额寺院,只于合停废寺院内,选功德屋宇最多者,或寺院僧尼各留一所。若无尼住,只留僧寺院一所。诸军镇坊廓及二百户以上者,亦依诸县例指挥。如边远州郡无敕额寺院处,于停废寺院内僧尼各留两所,今后并不得创造寺院兰若。王公戚里诸道节刺以下,今后不得奏请创造寺院及请开置戒坛。男子女子如有志愿出家者,并处父母、祖父母处分,已孤者取同居伯叔兄处分,候听许方得出家。男年十五已上,念得经文一百纸或读得经文五百纸。女年十三以上,念得经文七十纸或读得经文三百纸者,经本府陈状乞剃头,委录事参军、本判官试验经文。其未剃头间,须留髻,如有私剃头者,却勒还俗。其本师主决重杖勒还俗,仍配役三年。两京、大名府、京兆府、青州各处置戒坛,候受戒时,两京委祠部差官引试。其大名府三处,只委本判官、录事参军引试。如有私受者,其本人、师主、临坛三纲、知事僧尼,并同私剃头例科罪。应合剃头受戒人等,逐处闻奏,候敕下,委祠部给付凭由,方得剃头受戒。应男女有父母、祖父母在,别无兒息侍养,不听出家。曾有罪犯,遭官司刑则之人,及弃背父母、逃亡奴婢、奸人细作、恶逆徒党、山林亡命、未获贼徒、负罪潜窜人等,并不得出家剃头。如有寺院辄容受者,其本人及师主、三纲、知事僧尼、邻房同住僧,并仰捉禁勘,申奏取裁。僧尼俗士,自前多有舍身、烧臂、炼指、钉截手足、带铃挂灯,诸般毁坏身体、戏弄道具、符禁左道、妄称变现还魂坐化、圣水圣灯妖幻之类,皆是聚众惑流俗,今后一切止绝。如有此色人,仰所在严断,递配边远,仍勒还俗,其所犯罪重者,准格律处分。每年造僧册两本,其一本奏闻,一本申祠部,逐年四月十五日后,勒诸县取索管界寺院僧尼数目申州,州司攒帐,至五月终已前文帐到京,僧尼籍帐内无名者,并勒还俗。其巡礼行脚,出入往来,一切取便。”

诏令上说的很清楚了,除了有天子敕额的寺院,一律拆毁,每县只保留一座。从今以后,无论皇亲国戚还是元勋大臣,任何人等,不得奏请建造寺院及剃度僧尼。有人四大皆空,一定要出家,不是不许。男的必须年满十五岁,能当众背诵经文一百纸,诵读五百纸。女的必须年满十三岁,能当众背诵经文七十纸,诵读三百纸。且征得父母、祖父母准允,他们若是不允,便无法陈状申请。如果私自剃度,不但本人有罪,师主、三纲、知事僧尼同罪论处。至于佛像铜器,尽皆收没,铸成铜钱。

从前郭威与众大臣商议国事的时候,但凡有人持有异议,郭威总是不厌其烦的与之斟酌,直至君臣皆大欢喜为止。今日朝会,虽说君臣商议国事,可是诏令事先早就准备好了,不过是走走过场,知会众大臣一声而已。不论有没有人反对,有多少人反对,废除没有敕额寺院,勒令僧尼还俗,收没佛像铜器,都势在必行,而且没有丝毫回旋余地。有些敏锐的大臣已经察觉到了柴荣做事雷厉风行,谋后而定,颇有乾纲独断之势,与郭威大相径庭。柴荣性情峻急,不喜拖拖拉拉,深知要是等到众大臣都赞成,不知到了何年何月,因此早就准备好了诏令。既然此举与国与民都有利,乾纲独断又有何妨?畏畏尾,瞻前顾后,只会一事无成。

退朝之后,柴荣道:“文伯、道济,你们随朕来。”

王朴和魏仁浦跟随柴荣来到别殿,君臣三人相对而坐。柴荣道:“道济,你是枢密使,军事上的事要格外留心。眼下正是裁减老弱病残,招募精猛,整军练卒的时候,要多去侍卫亲军司和殿前都指挥使司看看,协助李重进和张永德,给他们出出主意,人多就能集思广益,做起事来也顺畅一些。一名禁军就要五个百姓养活,所费绝不是小数目。钱要用在刀刃上,一个铜钱都不能浪费。新建的禁军,必须个个都是名副其实的精兵猛士。必须杜绝请托说情之事,如果有人想走后门,一概除籍,乱棍打出去。”

魏仁浦应声说是。

柴荣又道:“有一点你必须要牢牢记住,不论侍卫亲军司还是殿前都指挥使司,都只有统兵之权,没有调兵之权。调兵之权在枢密院,你这个枢密使务必要紧紧抓住,一点也不能放松。”

顿了一顿,又道:“李重进是朕的堂兄,张永德是朕的妹夫,朕就怕你顾忌他们皇亲国戚的身份,一个也不敢得罪,也不敢对朕说一句实话。”

魏仁浦肃容道:“在臣眼里,国事就是公事,既是公事,臣就秉公办理,决计不会徇私。”

柴荣点了点头,道:“当着文伯的面,朕给你交个实底,李重进和张永德堂兄妹夫的身份,那是私下的叫法。国事面前,朕就是君,他们是臣。无论他们犯了甚么错,你都可以向朕进言。就算是道听途说、捕风捉影,朕也不会怪罪你。”

听得这里,魏仁浦明白了他的心迹,既要用他们,也要防着他们,当下道:“臣明白。”

顿了一顿,又道:“据臣观察,他们似乎并不和睦,如遇大事,如何调停,请陛下示下。”

柴荣就是要李重进和张永德不和睦,他们分别执掌兵权,如果同心同德,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还不反了天?帝王心术,岂可明示于天下?当下微微一笑,道:“还是那句话,公事公办。”

聪明绝顶之人说话,绝不会每句话都说得通通透透,正所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魏仁浦当下说是。

只听得柴荣又道:“精兵训练完毕之后,朕就要对外用兵了,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即刻派遣精明能干的军士混入南唐、后汉、辽国、后蜀、南平、楚国、吴越诸国,探听虚实。派往一国的军士,最少也要两名。为了他们的安危,即便是派往同一国,也不能互相认识。这些人只你一人知晓,这件事也绝不能让他人插手。选好人手之后,朕要一一训话。”

魏仁浦道:“臣立刻就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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