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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已无陈金芳读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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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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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得过下去,而且得好好儿过下去,你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他嗫嚅道,“可我老管不住自己,成天都在乱想……我辜负了你对我的好意,我以后不这样了。”

他的声音很细小,让我一下子就心软了。于是我不知是叹了还是舒了一口气,搂住了安小男的肩膀。我挟着他往人群中走去,路上调整情绪,又掀起了一轮场面上的高潮:

“请允许我敬你们一杯!”

“为什么不呢?”

大家雀跃着拥了上来,间或还有砰砰的开香槟酒的声音在半空中回荡。

那天我用七八种酒连续干了无数杯,但不知为何根本没有喝多。和身边那热火朝天的气氛相反,我的心里只感到空寂、落寞,甚至有一丝寒意在周身游走,让我不时像刚撒完尿似的打个哆嗦。安小男大概提前走了,不知何时我一回头,就现他的座位上已经没有人了。到了下午三点多钟,折腾够了的宾客们才零零落落地散了个干净,我终于也疲了,叉着两腿坐在椅子上一边抽烟一边看着满地狼藉呆。小张则在当场开箱盘点收上来的份子钱,不时向我通报一声谁给多了下次得找机会把人情还上,谁比较“鸡贼”

红包里的票子还不够自助餐的人头费呢。

过了一会儿,她走到我面前,递过来一个沉甸甸的纸包:“你看看这个,也没写名字。”

我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美元,而且都是百元大钞。小张说她大致点了点,足有五千之多。

这五千美元大概是安小男从监控系统上获得的第一笔提成收入,而他也没换个信封,就给我送来了。我把纸包还给小张:“甭管谁的,来则收之,收则花之。你不是一直想出国玩儿一圈儿么?留着那时候用吧。”

“我是真没看出来,你们那群人里面居然还有这么值钱的友谊。”

“要是友谊犯得着用钱来衡量吗?”

我惨笑道,“也许这是宣布跟我绝交呢。”

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便再没见过安小男,就连电话也没通过一个。他仍在上地附近的那个写字楼里为李牧光工作着,同样没有再来找过我。分析一下我们互相敬而远之的心态,从我这边来讲,是因为他那顽冥不化的“道德感”

令我感到疲惫和无所适从,而他呢,则是为了不得不继续端着眼下这个饭碗而羞愧,并害怕来自于我的冷嘲热讽吧。所以说人呐,真没必要把自个儿的调子定得太高,除非你已经做好准备和生活决裂了——这也是义士们只有在刑场上的那两句豪言壮语才具有说服力的缘故——没有功德圆满的最后一枪,其他时候再怎么喊也做不得数。

实话实说,我这些年也没少“掰”

过朋友。有些人是因为利益上的纠葛而翻了脸,还有些人也没什么具体的冲突,仿佛突然之间就话不投机了,然后互相在背后说对方“俗”

。我本想用以往的经验来处理和安小男的疏远,宽慰自己“谁离了谁活不了”

,但我居然没有做到。每当看到什么有关于我们母校的新闻,甚或在夜阑人静无法入睡之时,安小男那张老丝瓜般的脸总会无声无息地浮现出来,不动声色地搓着我心里的某个污痕累累的部位,搓得我的灵魂都疼了。安小男如芒在背,安小男如鲠在喉。但这样的感受我也不好意思对任何人提起,就连和小张都没说过,因为我无法接受自己对安小男的古怪感情被她往“基情”

方面引申——这丫头怀孕期间闲得没事儿,看了不少日本电视剧,特别热衷于在男人与男人之间捕风捉影。按照她现在的理论,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同性的交情这码事儿,远到陈胜吴广,近到希特勒和墨索里尼,无不是尽心竭力地“卖腐”

的结果。

“你注意点儿胎教行不行,我们家可是三代单传。”

我怒斥她,“再说对于龙阳这事儿,你不认为教唆和歧视一样可耻吗?”

又捱了些日子,我们的儿子终于顺利出生并且满月了。四面八方的闲杂人等咸来相贺,我索性又到外面摆了几桌,给了他们凑在一起说吉利话的机会。小张的奶水很足,那天饭还没吃到一半就又快喷了,于是赶紧抱着孩子离席。我也愈觉得正常的繁殖能力似乎没什么可值得显摆的,对那些有口无凭的祝福更是提不起道谢的兴致,便默默地喝起了闷酒。我就这么成了一个孩子的父亲,但是除了把他制造出来之外,我还为他做了些什么呢?我是否曾经尝试过使他大驾光临的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一点呢?这样的疑问让我感到沮丧,越地不想搭理人了。

正在低着头若有所思,身边似乎有人站了起来,朝着包间大门的方向打招呼:“你怎么才来?”

“这么大的喜事儿,你也不早点儿告诉我。”

进来的人热情地嗔怪我。

我抬起头来,赫然看见了李牧光。他穿着一身簇新的西服,越显得身材高壮挺拔,方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我赶紧对他解释:“也不知道你是在外地还是外国……”

“甭管在哪儿也得专程来一趟——我可不像你那么薄情寡义,觉得我这朋友可有可无。”

李牧光在我身边坐下,从皮包里掏出一样东西,“给咱们儿子的。”

他递过来的是一枚巴掌大的纯金长命锁,我一接,被那分量吓了一跳——居然是实心的。这些金子足够换一辆越野车的了。

我下意识地推让着:“太重了,这要挂上对小孩儿颈椎不好。”

“没劲了啊,看不起我是不是?”

我只好把那块金疙瘩揣进兜里,和他寒暄了起来。除了这份大礼,今天李牧光的态度也让人觉得奇怪:他那种居高临下的语气不见了,哼哼哈哈的样子几乎可以称得上谄媚,全然不像一个少年得志的国际“新贵”

。我打量着他,他也打量着我。我们的屁股一个比一个沉,直到把所有的客人都耗走了,李牧光站起身来,把门关上,回来后掏出烟来,双手笼着火儿为我点上。

我还在没话找话地试探他:“h市那厂子筹备得怎么样了?”

“还行,土地批文已经快拿到了,他们还准备以我的这个厂子为试点,在h市城区打造一个高新产业园。”

李牧光宣告着好消息,语气里却陡然没了喜色。

“那应该恭喜你才是——可惜我拿不出那么厚的礼。”

我作势要举杯。

他摇了摇手,两眼迟疑地眨了眨:“但我有点儿别的事儿想请你帮忙。”

帮什么样的忙能值得上偌大一个金锁呢?我郑重起来:“什么事儿?”

“安小男的事儿。”

我心里怦然一跳,说:“我也很久没跟他联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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