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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已无陈金芳读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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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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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种事儿还非得你去跟他谈谈不可。”

李牧光下意识地往别处瞥了瞥,压低了声音说,“我怀疑他正在查我。”

“查你什么了?你什么时候觉的?”

“就在最近。以前我觉得他就是一傻乎乎的理科生,现在才现这人太阴了。自打我从h市回到北京,他就老套我的话,问的全是他不该问的事儿,比如我在美国的哪个银行存过钱,我洛杉矶的房子是全款还是贷款,还有我和供货商的结算周期。这还不算最过分的,就在上个星期,东北那边的亲戚突然告诉我,他居然还在刺探我们家里的情况……”

“他跑到东北去了吗?”

“那倒没有。他通过电话和网络联系上了咱们分配到辽宁工作的那些校友,还拐弯抹角地找到了我上高中时的几个朋友,说什么他是公司人力资源部的,要为我建立信息档案。这借口也太他妈拙劣了,美国是最尊重个人隐私的地方,哪个外企的人事部门需要掌握老板他爸担任过什么职务、交往过什么人、经常到哪个球场打高尔夫打完球到哪个会所洗澡啊?好在我这人平日里手面还算大方,因此那些人就算嫉妒我也不愿意得罪我,扭脸就把这事儿告诉了我……而我一猜就猜到了是安小男。我爸都退下来有些日子了,除了他,早已经没人对我们家的事儿感兴趣了。”

李牧光越讲越激动,又烦躁地咬了咬牙,咀嚼肌像马一样涌动着隆起,“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这孙子这么干究竟有什么目的,而身边潜伏着这么一个人,实在太让人难受了。就跟裤裆里盘了条蛇似的,谁知道它哪天不高兴了会照着你最要命的地方咬上一口。我已经好几天都没睡好觉了,早上醒来一把一把地往下掉头……你知道我现在最怀念的是什么时候吗?就是大学的时候躺在你上铺——完全没有烦心事儿,想睡多久就能睡多久……”

这时候我突然想,也许李牧光治愈了嗜睡症真不是一个明智之举。人醒了就要折腾,从而把自己折腾进无穷无尽的麻烦之中,但折腾一圈儿的结论,往往不还是那句“浮生若梦”

吗?早知如此,何必要醒。然而我也知道,现在可不是抒那些旧式文人感想的时候。又不知是怎么搞的,李牧光所说的事情让我产生了某种暧昧、含混的好奇,但他那火燎屁股般的焦虑模样却引不起我丝毫的同情。

于是我盯着他的眼睛说:“这有什么难办的,你是老板他是员工啊。如果他让你不舒服,让他卷铺盖卷儿滚蛋不就得了么——也不必在意我的面子,我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李牧光嘟囔道:“事儿恐怕还不能这么说……我现在还不好解雇他。”

“为什么呢?”

“一句半句也说不清。”

“你该不会是怕打草惊蛇吧?”

我嘿嘿干笑了两声,仿佛是在为自己那极其有限的逻辑推理能力而得意,“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安小男没准儿已经掌握了你——或许还有你家里——的什么事儿,而这些事儿又是不大适宜让太多的人知道的,所以你既讨厌安小男又害怕安小男,怕他被惹急了反倒会把事情捅出去。至于你想让我帮的忙呢,自然就是说服安小男别找你的麻烦,你甚至还打算让我出面替你收买他,用钱堵住他的嘴……”

李牧光的额头上冒出一排虚汗,他抬手擦着,趁势挡着眼睛说:“可以这么理解。”

“那么好了,”

我两手一摊,“你还应该告诉我,你害怕被安小男知道的到底是什么事儿。”

“有这个必要吗?怎么你也调查起我来了。”

李牧光梗了梗脖子,白了我一眼。

我不慌不忙地又对他说:“你要搞清楚情况,你既然想请我帮忙,那么总得对我坦诚一点儿吧,把我蒙在鼓里当枪使算怎么回事儿?再打个不一定恰当的比方:犯人的作案过程可以瞒着法官,但绝不能对他的辩护律师说假话。”

李牧光张开手指顶着太阳穴,好像在忍受头痛,喉咙里忽然出了小狗一般的呜咽声。现在我算看出来了,这人从来就不是一个心理强悍的狠角色,他曾经摆出来的精明和傲慢,只不过是仗着有钱虚张声势罢了。只要面临足够大的外部压力,他便会像孩子一样乱了分寸。果然,李牧光又磨叽了两下,随后便吞吞吐吐地向我交代了起来。正如安小男所推测的,他从来就没在玩具生意里赚到过什么钱,而他也并没指望靠做正经买卖家致富;开那个公司只是个幌子,其作用是把他爸积累下来的财富转移到美国去,说白了就是利用国际贸易来“洗钱”

。而追根溯源,李牧光家里的钱又是从哪儿来的呢?积累财富的过程往往要比转移财富更加简单粗暴:无非是提成回扣、资产贱卖那一套,相当一部分曾经辉煌过的国有大厂都是被这些人生生玩儿垮的。

当然,这都不是什么新鲜事情。就连李牧光也委屈地说:“不是好多人都这么干么。”

那语气就好像我的询问都是多此一举似的。但我的心里却冒出了一种酣畅的、简直可以称之为快意的情绪。这倒不是因为曾经不可一世的李牧光终于又在我面前服软认小,而是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在中国了不义之财的那一小撮儿人亲口认账——此前从来没有过。

“该知道的你也知道了,那么你是不是可以……”

李牧光满脸涨红地问我。

我眯着眼睛看了看他,缓缓地把那枚金锁拿出来,咚地一声拍在桌上。然后,我尽量铿锵地对自己作了个评价:“我这个人吧,缺点是做人的底线偏低,但优点是还有点儿底线。”

李牧光反而笑了:“真没想到,咱们俩的交情这么不牢靠。”

“在这种事儿上你跟我扯交情,本来就显得居心叵测。”

我用贾惜春的台词反诘他,“我清清白白一个人,不想被你这样的人带坏了。”

我的态度不仅坚决,而且颇有几分豪壮。按照我的脚本,李牧光应该窘迫地、耻辱地离开,或者当场撕破脸,对我大雷霆也可以。而不管哪种情况,我都将会成为某种意义上的胜利者——就像上中学时戒除手淫一样,哪怕满脑子里肉体横飞,可我最终“守住了也就光荣了”

但没想到,李牧光非但屁股纹丝不动,而且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坐得更加舒展了。他又点上了一颗烟,透过浓郁的烟雾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我。他的神色反倒让我不由自主地感到了虚弱,并且对刚才的那番表态自我反省了起来:我有想象中的那么昂然而坚定吗?我把李牧光“崩儿”

回去,是出于自己的本意吗?另外,难不成我在潜移默化中受到了安小男的洗脑,因此处事态度也开始“安小男化”

了?

我正在颠三倒四地踌躇着,李牧光却幽幽地撇过来一句话:“就算咱们两个人的交情不值什么,你还是要考虑一下三个人的交情嘛。”

“怎么成了三个人的事儿……还有谁?”

“你表妹林琳啊。”

他轻巧地说。

我的眼睛仿佛往外鼓了一鼓:“跟她有什么关系?”

“我们已经结婚了,就在我上次回美国的期间。”

李牧光再次对我亲热地笑了,“论起亲戚来,我现在得管你叫表舅子了,难道林琳没告诉过你吗?”

没想到会插进来这么一个突然性的消息,我的头都大了,猛地抓住了李牧光的衣领子:“她从来没跟我提过……这丫头只跟我说过,她正在斯坦福大学读博士。你妈的王八蛋,居然敢勾引我表妹。”

“都是一家人了,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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