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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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要命的插曲,便如此轻飘飘揭过。
席罢,云湄随许问涯拜别贵妃,走出亭子,经风一吹,她才惊觉背后里衣紧贴,湿黏一片。
说对生母孺慕情深吧,倒也不是,很长一段时日里,她恨天恨地,平等地怨怪所有人,是他们造就了她的颠沛,甚至连从雪地里救回她一命丶尔後一直接济她的姑母,也心生愤恨。直到十二岁那年,乔子惟和元狸同时找上她,带来姑母的死讯丶生母死时的惨状,她的理智,才堪堪归位。
她们都死在她被卖的那一年,人死魂消,鞭长莫及,所以才没能伸出援手,救她於苦海。
云湄承认自己是自私的,适才初初见到皇帝和贵妃,心里的旧恨翻涌过後,更多的,其实是畏惧被识破的惊险,害怕他们认出自己来,从而毁了她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一切。
她只想攒够钱後回洞庭生活,顺带会会那个将她卖掉的罪魁祸首,但万不敢恨上贵妃与皇帝。元狸的复仇计划,她从不参与,甚至三令五申,教他不要牵扯上她。
有时候,她也会在元狸的炯炯注视里,感受到自己的罪过。可是活着的人总要找到最好的过活方式,若是能玉石俱焚,倒或可实施一番,可现状只是血淋淋的以卵击石,又有什麽意义。
她一时间心思沉重,常年伪饰在脸上的温婉失了维持,尽数褪去,显出苍白的底色来。许问涯将她看了又看,觉察她情绪低落,左思右想,挽起袖子替她沾汗,倒是突兀惊着了云湄,讶然道:「这是御赐之衣,郎君居然大咧咧地拿它拭汗?」
许问涯不以为意道:「那怎麽办,身上也没个帕子,我总不能拿娘子给我做的香囊来擦吧。」
云湄说可以的,「总是消耗用物,比大逆不道地亵渎天衣要好。」
许问涯坚持道:「不行啊,我觉得它比朝廷赐下的冠服珍贵多了,若是哪天清源居起火了,我肯定是要先救香囊的。」
他一番胡搅蛮缠,云湄噗嗤一声,险些忍不住笑。横竖已经见过了贵人,也不必再管衣衫起不起褶皱丶体不体面了,许问涯凑过去环住她的肩膀,顺势捏她的脸,提议道:「这京城,来都来了,我晚上带娘子去下馆子?」
云湄左支右绌地躲避着他的毒手,间或严词提醒说:「昌华门都没出,後头还有宫人看着呢!郎君仔细口舌,被人听了去,要降罪的。」
虽是板着脸,如此这般地说道得谨慎无比,但被他这麽闹了一通,那些深沉一扫而空,憋闷的心境,到底舒张了不少。
许问涯满不在乎地扫了一眼後头恭送的宫人,难得显出贵公子的张狂劲儿,「我跟娘子恩爱,看谁敢乱说?」
宫人们非礼勿视地别开眼睛,脸上俱都带着笑,对於这一双恩爱的璧人,流露出掩饰不住的艳羡之色。
他们这厢羡煞旁人,说笑中路过兴建中的章仪台,不远处的空中楼阁上,一群皇裔王女们打着替万贵妃监工的由头,溜了学堂的号,在这儿畅饮作乐,其中便有几个惯常带头坏事的熟人,便是永靖公主丶何冬越,还有一位将将入京,预备代表羽州为万贵妃庆祝整寿的弈王之女,李千音。
这楼阁构建得极高,底下过路的人仿佛蚁群,等闲压根瞧不清。但永靖公主何许人也,她又发挥了眼尖的道行,忽然搡了李千音一把,怪声怪气地道:「唷!那不是你心心念念的藻鉴公子吗,还不快去!」
旁边桃木桌上正在行酒令的乌合之众闻声,纷纷搁下杯盏和筹码,一股脑地凑到阑干旁眺望,只惜看了又看,尽皆没能瞧清底下人的面目,倒是隐约见着一双身影常常重叠,显出几分难舍难分的劲头来。
李千音少时没随父王就藩前,经常出入宫廷,身为王女,什麽春猎秋狄自然从不缺席,切身领略过永靖公主凭藉一双鹰隼般的眼,在一众悍勇郎子之间脱颖而出的风采,是以,她知晓公主一定没有看错,藻鉴公子是当真打底下经过。
可是……提起许问涯,李千音早便没了曾经那股子躁动的痴迷,脑子里倒是先想起了另一个人来,於是後怕地嘟囔说着:「姑姑把我害得这般惨,现下竟还让我去找正主纠缠,我李千音成什麽人了?」
这话没头没尾,但有那知情人听罢,神神秘秘地笑了笑,说道:「啊,说起那个白翰林,我还从来没见过男子哭成那样呢。郡主贵不可言,他居然显得被占了便宜似的,泪流满面地缅怀清节……」
前阵子李千音宴後酒醉,永靖公主把她多盯了几眼的丶一个出身翰林的白姓小官儿给药倒了,送进李千音的下榻之处,然後便——
李千音自来活得傲气,若不是永靖公主有意撺掇,还点了迷香,她哪能干出这般自降
身份丶伤天害理的事情?当下深觉没脸,将脑袋埋进手心,瓮声瓮气地道:「人家已经有妻室了,且看起来很登对,姑姑别再撺掇我了。」
永靖公主还是那般语出惊人,满不在乎地抻了脖子道:「有妻室怎麽了?」想起那个曹侍郎,她笑得愈发过分,「人夫啊,我告诉你们,人夫更有……」何冬越一言难尽地看过来,好在公主忽地一个酒嗝,杜绝了接下来的语惊四座。
李千音捂住耳朵,不去听。偶尔将视线投向阑干之外,发觉原本交错的人影倏而分开,那纤细的翟衣身姿,显得伶仃落单。
李千音心念微动,於是赶忙起身,匆匆沿着踏跺往下走。反正自己又不是出於找茬去的,所以後头响起的起哄声,也不去管了。
之前驿馆那回,她将将被拒绝,面子过不去,是以,慢待了那位无辜被波及的宋三姑娘。这件事情,总要有个交代的。
***
云湄已经预见婚假结束後的许问涯,会有多麽忙碌了。这短暂的几天,便过得日有万机,纵是进宫谢恩,也是一步一个同僚,方才更是有人相请,瞧起来身负要务,云湄便推他去了。
宫人卷起帘子,将她延入一处临水的画廊,吃茶等候。原本以为是一段儿难得的清净,结果乍然闯入一位不速之客,那鲜丽的裙裾实在令人无法忽视,就这麽大马金刀地撞进了馀光里,云湄循迹一瞧,就见李千音来势汹汹,那姿态显得太过匆忙,闹得云湄还以为对方是来找茬的。
这是惯有的桥段吗?要演今阳许氏麒麟子的正妻之前,云湄早便预料过了,毕竟初见那日隔着梨花林一看,他正操控辔头躲避降落的香帕,显得极受欢迎。
只是没料想,这狂蜂浪蝶里,居然还包括尊贵的王女。
云湄有些新奇地望过去,这一瞬间,腕子上的皮肉像是被触及了难捱的曾经,隐隐有股子烫意复现。
她压了压心绪,端庄地起身行礼,款款福拜了一半,手腕却忽地被压住,恰巧是被烫过的地方。云湄一滞,心说怎麽还带上手的,难不成要扯头花吗?这实在不太体面。
事情没有如她所推演的来发生,毕竟李千音的脚步匆忙,是出於想趁机避开许问涯,这才显得来势汹汹。她只是将人抚起来,折寿似的说:「别!我是来请罪的,怎还好受你的礼呢。」
请罪?云湄古怪地压了一下眉头。
就听李千音语速极快地说:「那日我留下的医工,你们没用,闹得我忐忑,後来托人往今阳送了复颜药粉,也是泥牛入海没得音信,想来是误会了,我真的只是出於赔罪,并不是有意叨扰你们夫妻二人。」
云湄愈加新奇了。李千音贵为王女,她满以为是来扇巴掌的,眼下,居然在诚挚地给她致歉?
她根本没有见罪於李千音,因为她在宋府里摸爬滚打那麽多年,从没见过高位者朝底下的贱皮子道过歉的,一个得脸嬷嬷生的女儿都能压死一群外头买来的低贱婢子,纵是真有错,那也得生生担待,谁叫她出身逊色於人家呢。
她现下顶着宋浸情的身份入了繁华地,真要算起来,到底只是空有清贵出身的没落门第,是以李千音的这份诚恳,真是教人生怪。云湄友好地莞尔,「郡主莫要多心,那日是两下里的相撞,不是你一人的过错。」
李千音观察她的神色,确实没有挂火的迹象,这便放心了,从袖子里掏出一样迟来的新婚贺礼,火烧屁股地交给了她,「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我还有事,先走一——」
好死不死,有些不想再见到的人,还是没能避开。李千音话头一滞,云湄顺着她定住的目光看过去,就见许问涯正走过来,到得近前,亲密地揽住了自己的腰。
「李千音!」
与此同时,不知打哪儿传出来一道愠怒的声线,横插一脚地截断了他们的交际。云湄眉梢微挑,见李千音被喊得一个哆嗦,心里愈加生出浓厚的好奇来。
她甚是纳罕,究竟是哪位高人,敢如此高呼郡主的大名,还能让孔雀似的李千音显出这种害怕之色……不,似乎是……窘迫,心虚?
李千音局促地揪住裙面,瞄了一眼许问涯,又扭头看了看长廊外那道逼近的白衣身影,绞尽脑汁想要弥补,忽然强行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始料未及地扬声对夫妻二人宣布:「对了,我已经定亲了,婚筵不在羽州,设在京城,至时候我会给各家递帖子,欢迎你们赏光,我与未婚夫一定扫庭以待。」言罢,着急忙慌地说了句失陪,尔後狼狈地走开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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