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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天罡星庆源遇仲莹 二节度赞皇联庄浩(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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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说六月二十四日,众人正于聚义厅议事,忽听喽啰来报,官军又来征剿,为的仍是王焕、徐京。闻焕忙分拨将领,当下除欧琦身体不适,艾瑛守大寨外,余者皆出寨迎敌,早见李平、孟柏二人已排好阵势。众人来至阵前一字排开,庄浩看时,只见对面一彪人马按五方排列,俱是官军打扮,当中捧出两员上将。上一人,身高七尺有余,年近七旬,蚕眉虎目,狮鼻阔口,穿一身赤袍金甲,手掿一条长枪,胯下一匹雪花马,正是老将王焕。下一将,身高八尺,头上交角幞头,销金抹额,身着蓝袍青铠,跨骑青鬃马,手擎一柄镔铁刀,乃是上党太原节度使徐京。二将于阵前并立。

原来王徐二人自庄浩离去后,早做起准备,如约于二十四日点起一万五千兵马,拔营起寨,望赞皇山而来。王焕待往对面观瞧,早见赞皇山八个头领一字排开,眼见得庄浩赫然在列,心下暗喜。遂独身出马,高叫道:“兀那贼子,尔等啸聚山林,祸害百姓,反叛朝廷,天兵屡次征剿,仍不知悔改。今番再次开兵见仗,不下马受降,更待何时!”

一旁早有李平舞双锤出马,口中叫骂道:“狗官,杀吾兄弟,今日死在目前!”

王焕亦回骂道:“手下败将,安敢言勇!”

说罢举枪相迎。二将纵马交锋,战在一处。斗至二十余合,阎烈眼见李平不敌,催马舞矛冲上前来,镇住王焕上三路,李平那对锤只从中门攻来。老王焕力敌二将,毫无惧色。徐京见此情形,亦催马前来相助,贼军阵中早有乌越拍马舞刀相迎。五人杀在一处,战四五十合未见胜败输赢。

少时,却见战阵中王焕忽地卖个破绽,倒拖长枪败走。李、阎二人紧追不舍,眼见将要赶上,忽听庄浩一声大喝:“小心回马枪!”

话音未落,早见王焕双脚扣镫,猛然停住,将枪向上翻起,直刺李平咽喉。饶是李平得庄浩提醒,仍吃其刺中右肩,翻身落马。乌越急撇了徐京,便要来救,一时不察,只听一声大喝:“下去!”

被徐京一刀拍下马来。徐京待要上前活捉了回阵,忽觉面门冷风袭袭,忙把头低下时,早吃飞刀把幞头打落。徐京吃了一惊,勒马看去,见一女子立于阵前笑道:“可惜躲过去了。”

乃是仲莹。乌越早被喽啰救回本阵。王焕正要与阎烈再战,庄浩一马已出,乘乱冲至阵前。糜兴见了,便命喽啰擂鼓,一时间赞皇山阵内锣鼓齐鸣,声威大震。阎烈已救得李平。仲莹有心要看庄浩的本事,亦回阵去。

彼时阵前止庄浩并王、徐三人,王焕一身金甲赤袍,徐京亦满身披挂。惟庄浩穿一领麻布宽衫,并无盔甲,立马横枪立于阵前,虽年止一十六岁,然威严不输王、徐二人。两军将士见庄浩模样,俱暗赞不已,有诗道:

少年薛礼初临阵,弱冠罗成独占尊。

稚虎出山惊四海,声名播满宋乾坤。

王焕见庄浩出马,心中暗喜,假意喝道:“你这后生是何人,往常较量时未曾见过,且报上名来!”

庄浩大笑道:“说出吾名,吓破你等狗胆,我乃赞皇山胡皓。你等屡次犯我山寨,今番正要见个高低!”

王焕骂道:“竖子逞匹夫之勇,认得王焕么!”

二马相交,军器齐举,厮杀扭在一处,此时方得通气。庄浩私语道:“八月十三日差人由西面潜入,聚义厅右后一带第四间房内寻我,节度在此攻山策应。若是有变,我自在西山那里插一花枪,来人见了退。”

王焕听了,就放出本事来,庄浩亦展生平所学,二将各逞勇武,也好教赞皇山众人信服。怎见得两员猛将好一场厮杀:

一个是天降列星,一个是地上豪杰。这边金枪不离耳畔,刮杂杂凛凛风雨;那里神矛只瞄心窝,忽喇喇隆隆雷鸣。两马盘旋,滚浪海鲛斗长鲸,搅翻了东海水;四臂纵横,下山狮子逢獬豸,争霸在太行山。德威走马擒夜叉,彦章仓皇敌鲁奇。正是两个英雄好厮杀,今番注定有雄雌。

只看约莫斗到七十合,王焕已渐落下风。糜兴眼见王焕将输,忙传令众人一并掩杀过去。只听一阵梆子响,赞皇山众头领各仗刀枪冲出,官军阵内徐京亦舞刀前来助战。庄浩见众人杀到,没奈何,将心一横,借二马错蹬之际,反手一枪正中王焕后背。王焕一时不曾防备,跌落马下,已然人事不省。亏得徐京拼死杀来,救得王焕回阵。闻焕急传军令乘胜追击。官军见自家主将重伤,肝胆俱裂,只恨爹娘少生了两只脚,纷纷逃命。众贼军上前赶杀一阵,得胜回山。

比及申牌一刻,众人得胜回山,论功行赏,功当推胡皓。次后有伏路小喽啰来报:“官军已退入赞皇县坚守不出,扬幡举哀为王焕作祭,满城俱言王焕伤重,不治身亡。知军孙定亦到,只是人多眼杂未能见到棺椁。”

闻焕大喜,就要起兵去攻打城池夺钱粮。糜兴拦住道:“哥哥勿急,凡事当细心。”

分付再探。闻焕见说,便叫赏了喽啰,命杀牛宰羊,为诸位头领庆贺。至此山寨上下除糜兴外无不对庄浩放心。

且言庄浩自那日伤了王焕后,一连三日寝食难安,自知折了王焕,徐京一人定然独木难支。然破贼事大,白日里借演兵之际,四面打探,夜间则细究赞皇山情形。其余头领除欧琦体弱加重外均无异动。

却说日子已过一月有余,至八月十三当日夜,庄浩正在屋中思虑接应一事。忽听外面有声响传来,忙出屋看时,四下寂静,不见一人。庄浩奇怪,转身回屋。不多时屋外又有声响传来,庄浩复出门去看,依旧如常。如此翻复,撩拨得庄浩心头肉痒,只恨寻不得踪迹。待回身时,却见一人立于屋中,穿一身皂衣,面上敷着许多白粉,依稀可见面容,不是别人正是徐京。庄浩先惊后疑,忙掩了门问道:“徐节度亲自来此,只恐万一城中有失。”

徐京寻椅子坐下笑道:“无妨无妨,城中尚有王节度在彼。那日王节度并未身亡,实是我二人借此良机定下的计策,也好教这伙男女取信于你。他等害人不少,故我假扮冤魂潜上山来,倒也吓着几个喽啰。”

庄浩闻知王焕未死,方才松了口气,便指着桌案上那赞皇山地图道:“后日是中秋,近期又逢小胜,闻焕已传令要排筵庆功。群贼忙于筹备,山上防守定然空虚,我等可乘机行事。明日守关的是李平,镇守后山的是仲莹,守东面仓廒的是孟柏。节度可于三更天潜至仓廒,纵火烧粮为号,令王节度攻打头关。我便乘其大乱,伺机入洞取册。那时三路人马兵合一处,必将一举拿下匪巢。”

徐京点头称是道:“多得贤弟来此相助,教我等成功。”

庄浩又道:“赞皇山山后东南有一小道,想是直通山下,可命人在山下把守,以防贼借此路脱逃。”

说罢将地图卷起,交与徐京。徐京接过图来,辞了庄浩,小心出门去了。庄浩自去歇息不提。

翌日,众头领除欧琦又告乏外,均到聚义厅议事罢散去。庄浩仍到营中操练兵马,至申牌方回屋中。直捱至二更天,方换了衣服,提了腰刀,直奔后山而来。庄浩先至草屋内,不见半个人影,心下大疑,却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今番自身已无退路。把心一横,就要进洞盗花名册。待至洞口前,忽地想起仲莹所言洞内机关非图纸所画那般全,自十分提防。入洞后,那石壁上每隔十步有点一火烛,庄浩自行了近百步,却见一岔道口,右侧被一巨石拦住了去路。浩借着火光隐约见那地上似有足迹,当下吃了一惊,暗道:“莫不是已有人先我一步入洞来!”

又想起今夜本该仲莹看守,如今不见了身影。那图纸上却画的是右侧行走,眼下道路阻断,没奈何,匆忙向左侧路径奔走。复行数十步,却见一把铡刀吊在那里,想来又是一道机关,亦吃他人破了。

庄浩正忧心间,只看石壁上烛火跳动,顿感身后冷风不善,急挥腰刀回身抵御,正吃一剑隔住。庄浩细细看那人时,却是糜兴,自带了数个精兵。只听糜兴冷笑道:“饶你奸似鬼,今个也露了马脚,只可惜慢了一步。”

庄浩大怒,舞刀来杀。糜兴忙唤喽啰上前抵当,怎奈皆不是庄浩的对手,尽死在刀下。那糜兴终究是个文弱的人,急向洞外奔走,庄浩大步赶上,糜兴被逼得紧,方才挺剑,吃庄浩一刀拦腰挥做两段。庄浩见杀了糜兴,弃了尸身,直深入洞中,沿途机关俱遭破坏,并无半点妨碍。待到一个密室,只看一台子设于中央,四周机关亦吃破了。那台上放一个锦盒,早被打开,里面物件已然无了。庄浩正要摇叹气,忽看一飞梯倚着石壁立着,上面是个露天的洞,月光隐隐射入。

庄浩斗胆沿着飞梯向上爬出,远远望见那仓廒处大火已起,知徐京得手,就要前去助力。却听得身后有人笑道:“奴家还道胡贤弟为何到此,果是为了这花名册。”

庄浩猛地回看去,只见一女子,手拿花名册,不是仲莹又是谁?庄浩闻言道:“事已至此,我且说了,我乃河南庄浩,今番特为国家百姓来取这花名册。我看你亦非奸邪之徒,且让下花名册来,不然只恐伤了,面皮上难看。”

仲莹冷笑道:“好个先礼后兵,看你怎地奈何我?”

庄浩心挂徐京、王焕二节度,钢牙一咬,挺刀来战仲莹。仲莹就腰间摸出铁链来,使周身本事相迎。二人就原地斗有一二十合,只看仲莹忽地跳出圈外,右手往背后一摸,标出一把飞刀直奔庄浩咽喉。庄浩看得清楚,把身子一歪闪了开,又向着仲莹砍来。仲莹不慌不忙,起手又标一把,庄浩大喝一声,就把飞刀打落在地。那时节,忽觉右臂一阵疼痛,却是仲莹第三把飞刀已到,将庄浩右臂上皮肉割开。未等庄浩反应,第四把飞刀又到前胸,庄浩慌忙抽刀回身,铮地一声响,不禁倒走了几步,脚下一空,直往那石洞里坠去。值此千钧一之际,幸得仲莹抢上前,一把扯住救了上来,正是:

龙争虎斗战不休,枉将英雄作仇雠。

若非干戈能化玉,负荆何必信平侯。

仲莹既救了庄浩,又把花名册从怀中摸出,丢与庄浩道:“你的本事倒也了得,方才那接连三把飞刀,有名的唤作‘三花盖顶’,普天下凡中的,非死即伤,招架不得。你虽受了点伤,却也能全身而退,着实教奴家钦佩,这花名册便是你的了。”

庄浩收起花名册,不解道:“这名册是你耗费许多精力得来的,如此轻易就送与我?”

仲莹扶起庄浩道:“此物与我不过废纸耳,我所图者,另有他人,无非是赏识你罢了。眼下山寨已大乱,你且随我来。”

仲莹自在前面引路,携同庄浩走小径从后山出来。

二人乘乱混于喽啰中,寻得一幽静院子,庄浩认得是欧琦住处。仲莹笑道:“将死之人不若送上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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